张月女看着女儿圆溜溜的双眼，满是对自己这个母亲的期盼。文香不仅是最小的孩子，也是长的最可人的孩子，全捡着她和王二顺的好处长。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跟自己的老娘求了很久，为了一件花袄子，就是和文香差不多的年纪，看到村里别的女娃娃穿，她也想要。那会还让喂羊，她妈让她放一年的羊就给她买那件花袄子。

  从春天到秋天，她每天有点时间就带着羊出去吃草，羊长的不是肉，而是她的花袄子。最后羊卖了之后，她老娘没有给她买花袄子。她哭着说；“娘，你说话不算数？”

  她娘很生气的样子，“什么说话不算数，你这个娃娃犟成这么个，春天的事还能记住。你就记得这个花袄子，不看你娘老子一天天熬的要死。你是不是诚心要逼死你娘了。”

  她那会心里对于这么大的罪名有点不知所措，她只是要个花袄子，而且已经放了一年羊了，到头了她还是不懂事的那个人。明明大人才是不懂事的人。她的爹爹也知道所有的事情，不过也跟着她娘一起责备她。

  最后家里所有人都责备她，好像她让自己老娘履行承诺就是一件做的很不妥当的事情。她退缩了，可是后来她看见过年的时候娘给自己的孙子买了红色的布料和虎头鞋，打扮的像个小仙童。

  那会所有人都在赞美，没有人记得她的那个愿望。

  这些往事让她对自己的孩子总是狠不起心来，有时候能让孩子们高兴一点就高兴一点吧，自己和男人没能力，孩子们也过得委屈巴巴的。

  “不行！”张月女还是说出来了，家里真的没钱去供孩子上学，毕竟还有三个儿子要成亲，如果让别人知道自家为了让闺女上学，耽误了儿子们的亲事，十里八乡的人都会笑话自家的。

  盯着她的那双眼，泪唰的就流出来了。张月女看着文香的眼泪，心疼的不行，她一边用手给女儿擦眼泪，一边给女儿解释，“老命，不是妈妈不想让你念，你看你三个哥哥都没娶媳妇来了，咱家没那么多钱。以后你三个哥哥打了光棍，妈妈到了地下也对不起你们王家的祖宗。”

  孩子是听不进大人的话，尤其是大人所谓的顾全大局的思虑。文香以为自己打动了妈妈，却没想到还是这样一个结果。

  她一下子跳了起来，往地上一躺，就像小时候一样在地上滚来滚去，哇哇大哭，“我要上学，我要上学。”

  张月女和王二顺被文香这个操作弄得又是心疼，又是上火，心疼姑娘想上学上不了；生气她这么大了，身子长咧咧的在地上打滚，基本占了半面地，看着不像小时候那么可爱。

  文慧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她想上前扶起妹妹，不想看到妹妹在给她打眼色，难道这就是之前文香说的向她学习的时刻吗？

  文慧自忖学不来妹妹的做派，不过她确实想上学，假做被妹妹绊倒，也躺在地面上呜呜的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

  他们这哭声引来了在外面的文多、文建、文怀，还有隔壁窑洞的文文和梅梅小夫妻两，几人推门进来，看到撒泼打滚的文香和呜呜大哭的文慧都有点目瞪口呆。

  张月女一看儿媳妇也进来，担心看到两个女儿这个样子，出去和村里的说道起来，坏了女儿的名声，厉声喊道，“你们两个，给我起来！”

  文香兀自不理，“你不让我念书，我就不起。”文慧也在旁边停顿了一会，“我也要念书。”

  张月女看梅梅强自忍着笑，几个哥哥也开始劝说，两人还是油盐不进的样子。张月女气的眼睛一抽一抽的，说了句，“你要是不马上爬起来，我就不让你上学了。”

  文香听到这句话，立马翻身站了起来，不顾脸上的鼻涕和眼泪，惊喜的问道“妈，你同意了！”张月女头大的很，语气恶劣的说，“同意了，同意了。”

  文慧也怯怯的走过来，“妈，你同意了？”

  张月女看着大女儿谨小慎微的样子，长叹一口气，语气平静了很多“同意了，你们都去上。”

  文香和文慧两人高兴的跳了起来，“太好了！”不过两人看张月女脸色不好，不敢再嘚瑟，悄悄坐在一边。

  旁观的老大文文，这会才终于有时间弄明白这些事情，“你们俩个是为了上学？你们不是早就不念了没？”

  “不念了也能继续念，猫蛋人家都上初中了，我们也不能差太多。”文香抢着回答，她不怕大哥，大哥和她差13岁，很是照顾她。

  文多在旁边也说道，“她们两个小的想念就念，我们这么多人又不是供不起。”老三老四也在旁边附和着，“又不是供不起。”

  张月女听了老二的话，又是一阵心梗，都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家里好像就她一个恶人。

  “行行行，你们两听好了，去了好好念，家里的营生也不要丢，如果念不下去就回家来，到时候不要怨怪谁。”张月女绷着脸对两个闺女恶声恶气的训话。

  “知道了！”两人齐声应着，文慧也看着大方不少。

  夜深人静，孩子们都睡了的时候，张月女才长吁短叹，“他爹，你说这以后日子怎么过呀，又要上学，又要成亲，都顶到一起了。娃娃们不懂事，咱们大人往死里难了。”

  王二顺也长叹了一声，白天的劳累仍然不能让他入睡，他跟张月女感同身受，娃娃大了，花钱的时候都顶到一起，难的都是娘老子，成亲不能迟。不让文慧和文香上学，他们也有点舍不得，娃娃们都哭成那样了，文香还有做戏的成分，文慧没怎么说话就哭成个泪人人。

  娘老子做的亏欠娃娃们。王二顺突然冲自己脑门拍了一掌，“我是个没本事的老子，弄得娃娃们这么难。”张月女被吓了一跳，连忙拉住王二顺的手，“他爹，不怨你，怨就怨咱们生在这穷山沟沟里，家家都过的那苦日子。”

  “我明天再去找一下我哥，看有没有什么方法，这日子过不下去了。”王二顺想找一下王二平看有没有什么方法，张月女是个女人家，再有本事也就是折腾家里的一亩三分地，折腾来折腾去，东西也不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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