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文慧这么一打岔，刚才张月女苦心制造的凝重气氛戛然而止。

  文香更虎，直接说：“妈，我爹是个老汉了，你不敢让他这么累。你让我大哥、二哥、三哥他们做重的营生了吧，这样就不会累到我爹了。”不在家的三个哥哥默默表示感谢。还不到四十五的王二顺以为自己年富力强，不想到在闺女眼里的自己已经是个老头子了，心塞。

  “那你们也不能上学，咱家没钱。”张月女不想劝了，直接公布最后结果。说完这句话，她又去翻月饼了，梅梅经验少，别给煨焦，那就浪费了，一家人都盼着这顿月饼呢。

  文香不听，扯着张月女的衣服不断央求，张月女见惯了文香的这种做派，不影响她做事，就当身上多了个挂件。文慧悄悄躺在炕上，自个默默的哭起来了。

  月饼做好了之后，还有一天才到中秋，张月女甩开文香就把月饼藏了起来。她放在粮房的瓮里，上面盖个盖子，再压上盆子，严严实实，不用担心老鼠进去。

  下午上工的时候，大人们和几个哥哥走的早。文慧有点无精打采的出了门，叫文香走，文香喊着“一会就来。”

  文香看大人们不在，钻进粮房，闻着味她就找到了月饼。她本来就想吃一小口，吃了一小块香的很，她就直接拿了一个，然后原样盖好。

  等到阳坡上就剩姐妹两人的时候，她把这个月饼拿出来，文慧睁大眼睛：“你自己偷偷拿的？”

  “不敢那么做，妈妈会打你的。”文慧告诫文香。

  “你吃不吃，不要啰嗦”文香觉得姐姐有点不识好人心，自己冒着这么大风险，还想着分给姐姐吃，她反倒教训上了。

  “没说不吃。”文慧看了看气性大的妹妹。

  两人分着吃了一个月饼，真的好香。文香都想着自己刚刚怎么不多拿一个，不过拿多了也不行，老妈会发现的。

  二人难得走神，坐在地头上看着远方。文香看着姐姐的红肿的眼睛，安慰道：“姐姐，到时我做啥，你跟着做，我们肯定能上学。”

  文慧犹豫的点了一下头。文香在爹妈面前很放松，想要什么千方百计的都能要到手，而且被拒绝一次又一次，也不管，有时间就烦他们，很多时候都能得逞。自己也想要学，可是实在学不来。爹妈一说句重话，眼泪就控制不住了。

  文香拍了拍她的肩膀：“老姐，我今天晚上就要出手了。你要跟着我学，只能帮你到这了。”文香说完就四处转悠着赶麻雀去了。

  文慧是个周全人，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你把月饼盖好没有，盖不好让老鼠拉走，妈妈肯定会打死你。”

  本来放松的文香有点不确定了，这如果真的被老鼠拉了，自己也会心疼死的。她有点坐立不安了，阳坡离家里的距离不是特别远。

  文香做了决定之后，跟文慧打了声招呼，就一溜烟的往家跑了。粮房用一个旧锁搭着，她着急慌忙的打开进去，门就大展开，仔仔细细绕着瓮观察了一圈，还好盖严实了。

  这次出门她认认真真的看了又看，确认都放严实了之后，把门用锁搭上就心情放松的跑着去了地里。

  而她这一番动静被对面坡上的六奶奶看到了。六奶奶和六爷爷年轻时候一起抽大烟，只生了一个儿子之后再也不会生。解放以后被强制戒了大烟，六爷爷很快就去世了，六奶奶却活的很好，不过抽旱烟抽的很凶。

  那几年抽大烟的时候，坑蒙拐骗周围的亲戚，下跪求饶，只要能买大烟，什么方法都试过。现在虽然不抽大烟了，也快八十岁了，平常总是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而且牙齿外露，显得很凶。都没人到他们家院子里。

  六奶奶现在不上工，半下午的村里人基本都去上工了。六奶奶拄着拐杖，挪着小脚就奔张月女家来了，她还自己带了一个布袋子。

  她走路慢，路上还捡了一个石头，准备砸锁子。六奶奶到了粮房上手一摸，没有锁住，她慢腾腾的打开粮房，只要看到瓮就打开瞧一瞧。自家孙子想吃月饼了，偏偏自家的母老虎儿媳不准备做月饼，她这个奶奶的不得出点力。

  六奶奶看到瓮里的饼子，给留了六个，剩下的全部拿走了。六奶奶是个仔细人，瓮也给盖的严严实实，房门也给原样搭好，背着月饼就原路返回了。

  张月女在后坡拔草，今天她总是觉得有点不安心。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没有把粮房给上锁，平常都上锁了，今天被两个闺女吵吵的，没有锁。她心里就担心的不行，连忙申请背草回去，她一上坡就看到文香跑着从家的方向出来，她要喊的时候，文香已经一溜烟跑远了。

  张月女看到这种情况，更加担心了。她今年的月饼准备给娘家送点，大儿媳娘家送点，还给二儿子定的那家要送点，都是计算好的，不能有点闪失。给她打包草的人，打包的太多了，她也跑不起来，只能快快走，到了饲养院，放下草料就往家里去了。

  远远看到路上走着六奶奶，还背着一个布袋子，鼓鼓囊囊的。等她走到家附近的时候，六奶奶已经在他们家院子里了，看到她之后，飞快的转身回房了。

  张月女奇怪的很，不过她顾不上这些，连忙打开粮房，一看瓮她就知道东西被人动过了，不是她放的那个样子。她打开瓮一看，天爷爷，怎么只留下六个月饼了。

  她想到一闪而过的文香，连忙关上门就往阳坡跑。不过，这次她也顾上锁门。

  文香和文慧正在扔土块赶麻雀，看到自己妈呼哧带喘的跑过来，都吓了一跳，两人也连忙迎上去。

  “你们有没有动家里的月饼？”张月女劈头盖脸的问二人。

  “出啥事了？”文香还以为自己做的事被妈妈发现了，想狡辩一下。

  “月饼只留下六个，其他全不见了。”张月女看不得二人忙忙蹭蹭。

  两人一听也大急，自己还没怎么吃，月饼怎么就丢了。“我就拿了一个月饼，我们两人分的吃的。”文香赶紧坦白，“后面害怕瓮没盖严实，又跑回去看了一趟，那会饼还在。”

  “那你怎么不锁门?”  张月女生自己的气，也生闺女的气，都不懂得收拾门户，让人家钻了这么大的空子。

  “我看你不锁门，以为你专门不锁门的，就没锁。”文香低声说道，有点心虚气短。

  “别在这站着了，跟我回去找月饼去，不知道事哪个贼头子做的这个事，要逮住了非打死他不行。”张月女恨的咬牙切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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