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两架马车停在睿王府门前，

  卓敬亲自上前叩门，

  “户部右侍郎卓敬求见睿王殿下。”

  叩门三下，睿王府的管家才迟迟出现，躬身表示尊敬，。

  “卓大人，我们睿王殿下已经等候多时了，府上特地备了早点，

  卓大人可与王爷一同享用。”

  卓敬闻言一惊，睿王殿下的消息居然如此灵通，甚至一早就知道他要来拜访?

  卓敬的内心中，第一时间便升起了几分敬意，脚步又停了一下，指着身后的另一架  马车道，

  “这是我个人珍藏的一些典籍，还有家乡的土产，不成敬意，

  希望睿王殿下能一并收下。”

  洪武朝的官员，只要是私相贿赂，  一旦被抓住就是死罪，

  所以金银器物，卓敬断然是不敢相送，文人赠书也算是一点风骨，

  想来睿王殿下也不会回绝这份心意。

  谁知卓敬这话一说，当即被睿王府的管家拦下，

  “卓大人，您的心意我们睿王殿下领了，可这东西是绝对不能收。

  还要劳烦您手下的人原封不动拿回去才好。”

  见此情形，卓敬也不敢再坚持，挥手让下人将马车开走，

  自己则迈步进入睿王府中。

  穿过几道门廊，便来到正厅，睿王在圆桌对面若无其事地用着早餐，

  宽大的圆桌上，摆放着十几种各式花样的点心，还有南京当地出名的粉、面等主  食，

  看得人眼花缭乱。

  见卓敬进屋，朱高炽赶忙招呼着落座，

  “卓大人快坐，这早餐可是我特地吩咐厨子们准备的，专门来招待您，不知道能不  能合您的口味。”

  卓敬受宠若惊，赶忙拱手道，

  “睿王殿下这是做什么,是卓敬有事前来请教，要准备也该由卓敬来准备，

  怎么能劳烦睿王殿下费心。”

  朱高炽哈哈大笑，

  “卓大人不是准备了一马车的东西，这心意还不够吗?”

  卓敬瞪大了眼睛，从他进门开始，管家可没有跟睿王说过一句话，

  对方又是如何得知自己带了礼来?难不成睿王殿下真是手眼通天?

  要是朱元璋有这本事，他都不会有一点儿奇怪，以锦衣卫在这皇城里的监视密度，

  恐怕就连他早上出门先迈的哪只脚，皇上都一清二楚，

  可朱高炽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睿王殿下当真是料事如神，这也是小人的一点儿心意，

  不知冒犯了睿王殿下，还望睿王殿下原谅。”

  朱高炽笑而不语，只是轻轻招了两下手，示意卓敬靠近，

  卓敬一头雾水，但还是凑到睿王殿下面前。

  朱高炽小声道，

  “皇爷爷叫你来请教问题，是要我帮他老人家想个解决之法，

  我若收了你的礼……”

  朱高炽言尽于此，卓敬一时间大惊失色，当场就要双膝跪地，

  被朱高炽一把搀扶起来。

  “多谢睿王殿下救命之恩，是下官未曾考虑周全。”

  “行了行了，这都是你我往来之间的小事，别放在心上，赶快吃饭吧，

  别让这么一顿佳肴凉掉了。”

  卓敬慌张落座，朱高炽一句话就让他出了一身白毛汗，

  幸好睿王头脑清醒，没有收了他的礼，

  哪有大臣替天子送礼求人的道理?卓敬这是嫌自己活太长了。

  内心惴惴不安，但卓敬还是只能安稳地品尝各式糕点，还有热腾腾的汤粉，

  这一顿早餐，当真是相当丰盛。

  过程中，他不时偷眼瞟向睿王的方向，朱高炽可谓是专心致志地用餐，

  一点儿分神的迹象都没有，脸上的表情非常享受。

  将瓷碗里几个热腾腾的馄饨灌下肚，朱高炽才缓缓站起身，

  “卓大人吃饱了吗?我这一顿早餐可否满意?”

  “睿王殿下这是哪里话，这可是下官吃过的最丰盛的一餐早点。”

  朱高炽点点头，

  “既然吃饱喝足，那你就随我来吧。”

  卓敬跟随着朱高炽来到书房，  一进门桌案上已经摆好了两张纸，

  都是反扣在桌面上。

  朱高炽坐在自己的桌案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卓敬，

  “我早就知道，皇爷爷还需解决之法。光是官绅一体当差纳粮，

  诏令在各地必然难以施行。”

  卓敬表情惶恐地看着睿王殿下，有前车之鉴，他哪还敢擅自议论诏令，

  只能支起耳朵，听朱高炽说话。

  朱高炽也并没有期望从他那里获得什么回应，

  只是自顾自道，

  “不过好在上次豫州府的事件，皇爷爷雷霆手段，不但安抚了官员们的心思，

  更是对各地的士绅们敲山震虎，现在时机已然成熟，只缺一些更具体的举措。”

  卓敬微张着嘴巴，其实对上次豫州府的事件，不少官员们私下里都存在争议，

  李茂和程春来只在刑部大牢里关押了一天，就被贬谪去了儋州，

  一省的左右布政使，这样被处理，官员们私下里当然要议论，只是没人再敢提什么  意见。

  卓敬摇晃了一下脑袋，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短暂清空，

  “那么睿王殿下，您有什么具体的举措吗，请您一定要指点一二。”

  朱高炽也不废话，将桌面上的两张纸递给卓敬，

  “这便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举措，能帮皇爷爷解决燃眉之急。”

  卓敬迫不及待将两张纸都翻过来，上面分别写着四个大字，

  “摊丁入亩。”

  “火耗归公。”

  卓敬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

  他拿着两张纸的手微微颤抖，语无伦次，

  “殿，殿下，这两条可都是大举措啊!大刀阔斧，您当真是天才啊!”

  朱高炽摆了摆手，

  “你先别急着拍我的马屁，你卓敬可是户部右侍郎，我要问你，

  觉得这两条新政是否可行?”

  尽管这几个字都是由睿王殿下首次提出来，但意思并不难理解，

  卓敬举起衣袖，用力在额头上抹了两下，擦去汗珠，

  面对如此举措，他也不敢轻易下结论。

  官绅一体当差、纳粮已经是天才般的政令了，眼下又要推行这两条，

  官员们的压力可不是一般的大啊义。

  卓敬小心翼翼地回应道，

  “臣实在不知。这两条都是能牵动我大明朝命运的政令，臣断然不敢妄下判断，

  还要请皇上定夺。”

  朱高炽再次大笑起来，

  “卓敬，这两份政令可是要由你呈报给皇爷爷，到时候这官场上戳着脊梁骨骂的可  是你我二人。”。

  说到这里，卓敬低下头沉默了片刻，

  再抬起头时，双眼中目光灼灼，朗声道，

  “微臣初入官场之时，也是心怀着满腔的热血，胸怀着承平之世，还有我大明朝的  锦绣江山。”

  “睿王殿下，您提出的官绅一体当差、纳粮，还有这摊丁入亩和火耗归公，都是利  民之举，

  您与圣上的良苦用心，微臣都能明白。如此，就算这些政令触犯了多数人  的利益，

  那又如何?我卓敬一定会向陛下呈报，将这些政令顺利推广下去。”

  朱高炽心中也是一惊，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软骨头的卓敬，

  居然还有如此崇高、执拗的一面，也难怪皇爷爷会赏识他。

  朱高炽想起来，在前世的记忆里，这卓敬就是因为不愿意归降自己的老爹朱棣，

  被诛了三族，要是他知道原本历史的走向，自己会跟睿王有如此的恩怨情仇，

  不知道卓敬会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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