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九通能如此迅速地赶到现场，其实是因为他一直悄悄跟在夏松身后。

  或者说，这家赌场根本就是他们的一块地盘。

  对于夏松而言，他只是他们操控的一枚棋子罢了。

  曲九通一进门，甚至连赌场的老板都从幕后快步走出。

  “曲公子，您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刮来了呀？没能远迎真是失礼失礼啊！”

  曲九通毕竟身为杭州知府的外甥，在外面颇有威望，就算是在赌场这种地方，大家也要对他礼让三分。

  曲九通在寒冷的天气里依然摇着扇子，笑着说：“看来你们昌盛赌坊这些人的眼力劲儿真该挖出来扔地上踩碎。”

  赌场老板一听，面色陡然一沉，问：“公子此言何意？”

  “何意？难道连夏德润大人的公子都不认得了吗？”曲九通回应道。

  豆场的老板毫不在意，笑着回应：“哈哈……曲公子，你这不是开玩笑嘛，就算我们认识又怎样？难道借钱就可以不用还了吗？”

  夏松看见豆场的老板即便认得自己父亲，仍然不打算轻易放过自己，便更加紧张地看着曲九通，期盼他能为自己出个主意。

  “哼！你们这些势利眼的东西，只知道夏大人为官只是个七品同知，可你们知道不知道夏大人的宝贝女儿已经嫁给了谁？”曲九通道。

  豆场的老板和那些打手们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曲九通提高嗓门道：“哼，你们这群无知之辈当然不知道，夏大人的女婿，也就是我夏兄的妹夫，那是陛下身边的大红人，督察院左佥都御史、东宫詹事府詹事，还是皇太孙的老师，那就是陈寒陈大人！”

  随着曲九通的话音落下，“扑通”一声，豆场老板跪倒在地。至于他是真被陈寒这个名字震慑住了，还是因为腿软才跪下，那就不得而知了。其他人似乎也听说过陈寒的威望，纷纷效仿，也都跪下了。

  曲九通继续说：“陈大人在京城里虽只是个从三品官员，但他任职于督察院，如果他来到我们这里，就算是咱们的地方布政使大人见了他也得行礼叩拜。咱们钱塘县的县令恐怕都没资格去拜见他老人家，你们这群家伙竟敢轻视我夏兄。要是我夏兄不是那么低调，一旦动用他的权力，派出知县衙门的兵丁踏平你们这个小小的豆场，你们又能说什么呢？”

  豆场上的人听了愈发颤抖。而豆场内的其他赌客听说夏松竟有如此显赫的背景，也被吓得够呛。谁能料到夏松会有这样的妹夫。

  夏松虽然很讨厌别人认为他在外面混靠的是陈寒的名声，但他看到这么多人听到陈寒的名字就吓得跪下，内心却十分痛快。

  你们这群势利眼的东西，平时嚣张跋扈，老子我要是发怒，派兵踏平你们这破豆场，你们还能说什么？

  哼！一群没眼光的东西！

  豆场老板果然吓得赶紧跪在地上向夏松磕头：“夏公子，我们这些人有眼无珠，我们错了，我们错了！”

  “请您大人大量，原谅我们这一回吧！”

  荷官也跟着扇自己耳光：“夏公子，都是我的嘴臭，我竟然还敢说出那种话，我该死，我该死！上有老下有小，我还指着这份工作养家糊口呢，请您高抬贵手，饶了我这条命吧！”

  一边说着，荷官在地上磕头的声音梆梆作响。

  看到这些人如此卑躬屈膝的模样，夏松心里自然开心不已。

  豆场老板马上表态：“夏公子，为了补偿您，您在我们赌坊所欠的债务全部一笔勾销。”

  荷官也连忙附和：“没错没错，全免了！”

  对于这样的赔偿，夏松感到非常满意。

  他正要开口说话，旁边儿的曲九通却忽然大声嚷道：“你说什么呢？你以为我夏兄弟是什么人？他会是那种占别人便宜的人吗？”

  说着，曲九通从腰带上掏出一大包银两，猛地拍在桌上：“这是六十贯钱，足够还清我夏兄弟在这儿所有的欠债了。你们这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别以为，我夏兄弟只会仗势欺人！”

  夏松确实没有这样的气度，看到这么多银子摆在桌面上，他的眼睛都红了，巴不得立刻揣起钱就走。

  但他心里清楚，如果此刻真的收下了这笔钱，自己在曲九通精心塑造的那个形象就会大大受损。

  因此，他只能硬生生地看着那一堆银两静静地躺在桌上，无法将其收入囊中，这对他是种极大的煎熬。

  “得了，夏兄弟，犯不着和他们一般见识。”

  曲九通显得十分豪爽，拉着夏松离开了这个地方。

  ......

  赌坊门口。

  尽管夏松厚颜无耻，但现在又受到曲九通的搭救，他忙向对方深深作揖，感激地道：“曲兄，这次若非有你，我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曲九通笑着摆手：“哪里的话，我们都是朋友，而且实际上我和你是一路人。”

  夏松愣住：“怎么说？”

  曲九通道明原委：“刚刚我就看出来了，你说自己是陈寒的大舅哥时，分明不太乐意。”

  听闻此言，夏松脸色果然严肃下来。

  的确，他对这个说法很不满意。

  但他无可奈何。

  这便是最让人憋屈之处——明明讨厌一个人，却又不得不依赖此人。

  这才是最让人生厌的事情。

  曲九通接着说：“你知道的，我是杭州知府的外甥。我一直觉得自己挺有能力的，但他们都不相信我，认为我只是靠舅舅的关系才有今天。而我舅舅呢，似乎喜欢捉弄我，对我总是冷冷淡淡，即便他知道我想做官，他只需一句话就能让我飞黄腾达。但他却故意整我，故意不给我任何官职，只让我在府衙里做个没品级的小文书混日子。我只想做个七品县令而已。凭我的能力，绰绰有余，但他偏不给！简直可恶至极！”

  曲九通一番诉说之后，夏松仿佛被电流贯穿全身。

  这情景和自己的处境是多么相像啊！他也同样满腹才华，却无人赏识。

  陈寒那个家伙，明明能够轻而易举地助他官运亨通，却一味玩弄他。

  真是可恶至极！

  一瞬间，夏松就把曲九通视为了同病相怜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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