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

  听到这个，桑桑明显又慌了，结结巴巴地一个整句都说不出来，只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见她这副模样，绿央心里已经有了数，道：“桑桑，清河和她大哥，现下在藏青峡谷之内，已有快两天了，毫无音讯。”

  闻言，桑桑睁大了眼转过头来，她好似突然失了声，变成了不会说话的小兽，只能怔怔地看着绿央。

  “那底下是一善摧毁神识的邪物，会使人在无知无觉中陷入癫狂。就算是修者也不能完全避免。而据我所知，清河与她大哥并未带净化专修，出发前也没加持过结界。我担心……”

  绿央还在说着，桑桑却已是明显坐不住，不住地抠着那椅子一角，结结巴巴地道：“那她……我……”

  “桑桑，我知道你有心结。当初的事，你也知她绝非故意。现在我好好地在你面前，你也不要再拿这个来惩罚自己、折磨她了。”绿央再度拉上了桑桑的手，道，“你当真不知道她这么多年为何闭关不出吗？”

  “我……我知道。”

  说着，豆大的泪珠自小鹿那双圆眼之中滚落，挂在下巴尖上一滴滴连串珠似的往下落。

  这下来得猝不及防，绿央立时就慌了，忙不迭地坐近了些，又是擦泪又是给人拍后背。

  桑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伏在绿央的肩头抽抽噎噎地说：“我，我不要她疯疯癫癫的，本来就够笨了。”

  “央央，你，你带我……去，去找她。”她说几个字就抽一下，像是被欺负狠了，但仍是坚持着说完，“我，我不要她，死。”

  绿央轻柔地拍着小鹿的背，给她顺着气。心想：“清河啊，欠你的我可还了，剩下的看你自己了啊。”

  如此想着，绿央还要继续安慰小鹿：“好好好，我带你去，她不会死的，她还在等你呢。乖，别哭了。”

  不知是绿央的安抚起了作用，还是那句“她还在等你”化成了勇气，桑桑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她拿手背胡乱地擦了两下脸，就要绿央带她去藏青峡谷。最后还是在绿央的劝说下，才回屋洗去了脸上的泪痕，换了已经脏掉的衣服，两人这才急急忙忙地出发。

  藏青今日无风无雨，绿央带着桑桑飞得极快，两人很快就落在了藏青峡谷的边上。

  她二人都是第一次来藏青山峡谷，看着那越往谷底越浓厚的黑雾，两人都不自觉皱起了眉头，仿佛只要一沾上，自己也会染上再也洗不去的污秽。

  桑桑盯着那处，问：“央央，就是这里吗？”

  绿央正单手揽着桑桑，两人站在一块巨石之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峡谷。闻言，她将搭在小鹿腰间的手收紧了些，道：“正是。”

  桑桑道：“我感觉得到，侵蚀之力很强，里面的情况应当不乐观。”

  她俩尚且还在外界，桑桑都如此说，里面的情况有多糟糕可见一斑。绿央不免又犹豫起来——她担心姜清河不假，却也不想让桑桑受牵连，因此受了损伤。

  可桑桑已经有些等不及，也看出来了绿央的犹豫。

  桑桑道：“央央，没事的。虽然那股力量很强，但绝对在我的控制范围之内。让我下去吧，晚一刻，清河的危险便多一分。我可不想以后都跟一个疯子过。”

  听了她这样讲，绿央苦笑了一下，拍了拍她的头，道：“好吧。待会儿我设个结界，送你下去。你自己也记得加持净化，别让那力量钻了空子。”

  见桑桑应了，绿央又拿出那根木鹤楸树枝，用灵力掰断了带着花苞的一截，塞到了桑桑的手中。

  “这树枝里有我的灵力，还有师叔和两位爹爹的力量，遇到什么事或可保命。”说完，她似乎还觉得不够，又拔了一朵本源花叶，从袖间掏了支南天的鹤羽，一并塞到了桑桑的手中。

  “我的本源花叶，可助长灵力，也可短暂治伤；若实在遇到难应付的，也叫清河不要逞强，燃了这爹爹的鹤羽，我们马上就到。”

  桑桑将这些东西全部贴身收好，道：“好，我知道啦，你别担心。”

  说完她踮起脚，捧着绿央的脸，在她脸颊“吧唧”亲了一口，道：“好央央，送我下去吧。”

  “恩。”

  绿央抬手，绿色的灵光瞬间包裹着小鹿，往那峡谷深处下坠。

  直到那抹绿光彻底消失在浓黑的雾气之中，绿央也没有走，而是在原地痴痴地站了许久。等到寂静无处安放，确认没有变数之后，绿央才抬脚离开。

  事情还有许多，光揣着担心原地等待也于事无补，不如赶紧把一切准备好。

  绿央调转方向，朝藏青东北的雍州而去。她在永城之内转了半天，却连一味像样的药材都没买到，颇为气恼地蹲在一棵树下，拿枯枝在地上划拉。

  确实也不怪那些掌柜的吝啬，逛了大半个永城的药材铺，绿央才知道现如今雍州犯了疫病，连普通药材都紧俏得很，更不要提她要的那些珍稀物。如今永良宗对药材的管控也相当严格，所以也无人敢为了银钱轻易卖给她。

  无奈，绿央只能传信给风羲。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一宗之主肯定比她好办事。她原本也是觉得有点不妥，但想想之前风羲似乎已经放下，两人回归了正常的关系。她如此坦荡自然一些，或许两个人相处起来还能轻松些。这样想着，绿央的心也稍稍没那么紧张不安了。

  传出去的信几乎是在片刻后就得到了回应。风羲在信上言明，雍州疫病肆虐，她现在正在其他城中，需要明日才能回。宗内会有弟子前去接她，要她不要乱走，不必担心。

  真是一如既往地可靠啊。

  绿央这样想着，在原地等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见两个穿着永良宗服制的弟子朝她走来。

  回了永良宗，绿央感叹厢房太大了，那两名弟子却说是宗主特意安排，绿央也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给换。

  这间厢房确实大，不仅有卧房，还有单独的一间茶室书房，绿央转了一圈甚至觉得布设都颇为熟悉。

  不仅如此，厢房之外还有一方庭院，院中植了一棵蓝花楹。此树种并不耐雍州的气候，特别在这冬末最后的寒意冲击之下，已然只是个枯木架子了，换作旁人来，恐怕连树种都看不出来。

  绿央觉得无奈，方才一路上所见皆是耐寒耐旱的树木，园艺花匠怎的偏偏在这里植了蓝花楹，没得花看不说，这树也要白白受罪。

  如此想着，她走到那棵树下给其注入了自己的灵力。那枯木很快焕发生机，干枯的树干枝桠终于恢复了原本的光泽纹理，点点新芽也终于在顶端开始冒头。

  现在只能先这样保住它的生机，绿央准备等后面再叫风羲把这树弄到南边一点去。

  晚饭是弟子送到房中来的，绿央不禁感叹这永良宗待客之道确实好。

  这两天绿央一直在几个地方跑，几乎横跨了整个九州，连个囫囵觉都没睡上。现下吃饱喝足又放松下来，便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困倦袭来。她同溪山传信几句话的功夫，连信都未回，便趴在桌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之中的绿央感觉脸上传来细微的凉意，似乎是有人的指尖触在了脸颊之上。绿央眼皮还没睁开，只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溪山，别闹我。”

  那指尖一顿，终于收走，绿央也终于睁开了眼。看清旁边人的脸，绿央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还身处永良宗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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