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光亮的改变，主墓室还有另一点不可忽视的变化——灵力。

  此地的灵力极为稠密，已经到了让人难以呼吸的地步。如此浓度，好像就算不主动纳取，灵力也会顺着毛孔自行钻入体内。

  纵使是出身财大气粗的三大宗之一的冯亦与徐宗则，也从未见过充沛到这般程度的灵力。简直难以想象，要是有人在此地突破境界，只怕到时需要担心的就不是灵力不够的问题了，而是得小心丹田别被灵力撑爆。

  在短暂确认环境安全后，迟重林闭上眼睛，一边等待其自行适应，一边趁机运转灵力恢复。

  没了视觉的干扰，身体的其他感官变得比平常更加敏锐。

  天井的冷风夹杂着冰雪特有的凌冽气息吹过身侧，饱含灵力的气流黏稠微浊，像伏天雷雨后的闷热潮气，在体表留下难受的膈膜感。

  半球形的岩洞形成天然的声音回响，他们的所有动静，无论是交谈还是呼吸声，都被放大数倍。这些声音在穹顶不断回旋，显得整个岩洞空旷又嘈杂。

  诸葛十七没耐心像他们一样等待视线恢复，一进入主墓室，他的所有注意力就被不远处的棺椁吸引。

  主墓室的岩洞虽然大，但里面的东西却实在没几样。其中唯一看起来像放陪葬品的，似乎只剩下那一口棺材了。

  压制着激荡的心跳，诸葛十七快步走到棺椁前，喘息急促而轻浅，像生怕惊动了什么。

  棺椁是最简易的款式，仅由几块木板和几颗钉子组成，没有分毫装饰。木料也不是什么名贵木材，没有熏放驱虫的香料，棺板上肉眼可见有许多虫蛀和腐蚀风化的痕迹，已经不知道在此地安然陈放几百年了。

  双手搭上棺板，纵使诸葛十七再怎么克制情绪，也无法掩饰自己抖动的双手。

  他等这一天太久了，久到他觉得自己都快疯了。

  诸葛十七的面部肌肉不受控地颤抖着，眼角抽搐，看起来倒真像个即将发病的疯子。或许，他可能早就疯了。自从听到百剑乡可能有能治愈自己的灵药开始，他的心就没有一天平静过。

  为了那个不知真假的灵药，他赌上了自己最大的筹码。

  可是万一、万一那传闻有假……

  “不打开吗？”

  假陈泫不知何时出现在棺椁旁，出声打断了诸葛十七的思绪。

  “……”

  诸葛十七闻言转头看他，抓在棺板上发白的指尖抽动几下。数个呼吸后，他的目光重新看向面前的棺椁，接着长吐一口气，双臂缓缓用力——

  “迟小弟。”刚睁开眼，迟重林的左臂就突然被拍了一把。

  回过头，只见罗明义神情凝重，抬手给他指了一个方向：“你看那边。”

  迟重林此时的视线刚刚恢复，看远处的东西都蒙着一层模糊的光晕，闻言只能尽力眯起双眼，朝罗明义所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水潭所在的方位。现在外界正是午后，明艳的阳光从天井直射而下，照在小潭之上，映得岩壁上浮动的银色水纹越发明亮。

  潭中央的那物也沐浴在强光中，轮廓在光芒下变得模糊不清。

  “怎么了？”迟重林一时没观察出不对，随即询问道。

  另一旁的冯亦回过头，脸色同样有些难看：“你不觉得……那东西的轮廓，很像一个坐着的人吗？”

  迟重林眼皮一跳，刚想再次确认什么，却听棺椁处突然传来异响。

  那声响极大，扑簌簌的，像昆虫或鸟类的振翅，瞬间就响彻整个岩洞。

  “小心！”徐宗则率先高呼一声，一手抓住还在发懵的季铭的肩膀，向前用力一甩。后者被甩得在地上连滚几圈，接着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摆出防御的姿态。

  就在季铭被丢出去的瞬间，一只利爪狠狠抓向方才他所在的位置。若他还保持不动，被刺入的恰好就是他的后脑。

  看着头顶黑压压的巨型蝙蝠，季铭后背上的汗毛后知后觉地竖起，心中不免一阵后怕。

  若非徐宗则眼疾手快，只怕他现在的脑袋已经破了一个大洞了。

  “操他大爷的，哪又来这么多鬼东西！”徐宗则一边朝空中挥剑，一边怒骂道。

  冯亦难得地没让他赶紧闭嘴，而是朝一个方向努了努下巴，努完还乐道：“剑圣他老人家就是不同凡响，连棺材都是百宝箱款的。别说兄弟不够意思，回头我高低也得给你安排一个。”

  “？”

  顺着冯亦所指示的方向，徐宗则只看见一个贯通地面与穹顶、由无数蝙蝠组合而成的黑色龙卷。它们展翅疾速盘旋，羽翼割裂空气，发出“嘶嘶”的尖锐摩擦声，宛若蝙蝠群的集体尖啸。

  这场面着实足够震撼，徐宗则一开始还没明白冯亦话里的意思，直到他顺着蝙蝠盘旋的方向往下看——黑色龙卷的尽头，竟是一口被打开的棺材。

  数不尽的蝙蝠从棺材口飞出，他们的飞行速度极快，乍一看，就像一束从棺内喷出的黑色湍急水流，场景诡异又微妙。

  徐宗则：“……”

  “滚你娘的，”两秒后，他果断扭头对冯亦骂道，“人都死了你整这种棺材是几个意思，泄洪吗？老冯我才发现真损阴德你这人。”

  “迟小弟，你没问题吧？”罗明义拿着迟重林给他的长刀，一边砍杀朝自己飞扑而来的蝙蝠，一边扬声关切道。

  “放心，能应付。”迟重林说着，矮身躲开一只蝙蝠的俯冲，接着反手甩出几张爆破符。

  爆炸火光接连响起，几只半焦的蝙蝠尸体应声而落。

  暂时解决完眼前的麻烦，迟重林起身看向棺椁的方向，眸色沉沉。

  看来，诸葛十七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被骗了？

  一想起那张脸，迟重林就忍不住蹙眉。那冒牌货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凭他的修为，如果嫌他们碍事，完全可以直接杀掉，又何必像现在这般麻烦。

  既不灭口，还强迫他们一同前来主墓室，看来他们的命对这冒牌货而言，兴许还有别的用处。

  思至此处，迟重林忍不住用余光看向自己腰间那条被布条结实缠绕的棍状物，眼底浮现出些许若有若无的冷笑。

  真是……怎么想都是必死之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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