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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21章 貌似不识字(3)


  惠能母子昼行夜止,风餐露宿,艰辛坎坷,一路跋涉,终于到达了心目中的圣地——广州。

南海郡治广州,是岭南最繁华的大都市,商旅往来,名流云集。中国的丝绸、瓷器,从这里漂洋过海,散布到南海诸国;海外的香料、珍宝,也由这里输入内地。不仅如此,当年,达摩大师从遥远的印度泛海来华,就是从这里踏上了中华大地,播撒下禅的种子。

五羊化现,白云山下无双地;人文荟萃,珠江岸边第一城。

惠能母子入城之时,已是夕阳西下时分。不夜城的广州,进入了另一种繁华。珠江之上,暮烟缭绕,夕照迷离,细纹如鳞,微波泛金。江面上飘游着一艘艘楼船、画舫、花艇,小舟鱼贯,载来多情公子;桂棹轻摇,送去妖娆娇娘。江风微熏,送来笙箫丝竹交奏,时轻时重,若有若无,丝丝缕缕,飘飘渺渺,宛若仙乐飘坠凡间;月色初上,引得舟船华灯齐明,流光溢彩,丽影婀娜,朦朦胧胧,恍恍惚惚,犹如身在天宫……两岸楼台错落,千条柳丝掩映,家家张灯结彩,户户欢声笑语。

猜拳行令,豪气冲天,醉中男子——人人都是天下第一好汉;莺歌燕语,呢呢喃喃,女子情话——世上最动听的谎言……小慧能东张西望,目光迷蒙,愣愣怔怔,似乎一双眼睛都不够用。一辆马车迅疾奔驰,直冲惠能而来……

李氏急忙将慧能拉到路边,马车带来的疾风,掀起了他的衣襟。李氏魂飞胆寒,浑身乱颤,又气又怒,不由得打了惠能一巴掌,教训他说:“看什么看,那些地方,有什么好看的!你的魂儿呢?被那些妖精勾走啦?”当张柬之一口气背诵道:李氏急忙将惠能拉到路边,浑身乱颤,又气又怒,不由得打了惠能一巴掌,教训他说:“看什么看,那些地方,有什么好看的!你的魂儿呢?被那些妖精勾走啦?”时,释如高高举右手,示意叫停。

张柬之望着释如,右手轻捋着下巴的长须,“大师可有高见?”

释如的眼神与张柬之的目光相碰,露出高深莫测之神光。“高见不敢当。恕贫僧陋闻,施主刚才背诵之书?……”

张柬之未待释如再往下说,已知其意,“贫道前几天刚巧陪同友人慕名到六祖惠能故居夏卢村参拜六祖,在六祖殿堂请了这本记述生平的《传奇》,忍不住打开看了一遍,增长了不少见识。”

释如追问:“本书施主可随身携带?贫僧很想拜读拜读。”

“难得大师有此雅兴,君子有成人之美,贫道权当见之礼,赠你一本。”张柬之大度地从背袋里拿出一本蓝皮线装书,递给释如。

释如接过书来一看,只见封面那六个行楷字体的大字“六祖惠能传奇”映入眼帘,左下角四个笔力遒劲,字迹工整的开头小字:“明一居士”

释如看后,竟一时无言以对。但口中喃喃自语:佛经的语言是古书面语不是口头语,这两者之间能交流吗?

张柬之洞察其心扉,“现在不太可能,当时更不可能。因为在大唐,不同地区的人读书时,你是听不懂的。六祖自己就承认‘惠能生在边方,语音不正’。而且汉语的说和写从一开始就是截然分开的。你可以说印度话,我说中原话,谁也听不懂,念出字来,一个说东,一个说西,还是不懂。可一写出汉字来,就明白了,唐人也是如此。”

张柬之举例来说,首先,当朝最大最全的《韵书》,用反切来注音。如果认定每个声母和每个韵母都各用一个固定的反切上字和反切下字来拼切,那么,一个语音系统只要上下切字各四五十个就够了。可《韵书》用了四百多个上字(声母)和一千二百多个下字(韵母)。这说明当时的文字读法极为繁乱,各地区互不统一。特别是岭南的粤闽话,很多人都听不明白。更何况六祖的语言属于粤壮侗语族,跟古代民间传说歌手刘三姐应该能沟通;

其次,佛经有时候很绕口。适合于看念,更听。试读龙树菩萨的《观三相品第七》中的一段儿:

生生之所生,生于彼本生。本生之所生,还生于生生。

若谓是生生,能生于本生。生生从本生,何能生本生?

若谓是本生,能生于生生。本生从彼生,何能生生生?

若生生生时,能生于本生。生生尚未有,何能生本生?

若本生生时,能生于生生。本生尚未有,何能生生生?

一个砍柴的青年,一字不识,就因为听了一句金刚经,就摇身一变,成了博学多识,思想深刻的祖师,你信不信?反正我不信。六祖的正确思想,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也不是头脑里固有的。他的正确思想一定是刻苦读书,努力学习得来的。武则天曾派人问六祖最精妙的佛理是如何?六祖答:“不常不断,不来不去,不在中间,及其内外,不生不灭”这个说法就是从龙树“不生亦不灭,不常亦不断,不一亦不异,不来亦不去”的思想中学习来的。

由此可见,六祖一定识字。识字就要有书看,六祖若识字,必有藏书。《五灯会元》就记载荷泽禅师曾于曹溪宝林寺阅《大藏经》于内。“施主一席话,老衲有切身体会。想当年初到新州之地,有事想与当地人沟通,双方都听不懂对方所言,唯有用文字表达也!”一定听了张柬之刚才所言,不由得想起初到新州时的情况。

释如颌首认可:“施主所言甚有道理。”跟着摊开手掌,又道,“请继续。”

张柬之话锋一转:“更糟糕的是前人的书面语和口头语言发音是不一样的,《韵书》只注文言,口语是没有注音的。因此人们说出来的话是没法写出来互相交流的。也就是说,就算是能明白佛理,你也不知道你说的口头话能对应文言上的哪个字。”

张柬之说到这里,锐目如鹰的目光在禅堂巡视了一遍,停在释如身上,又道:再举个例子吧。当朝才子元稹泡不到他表妹莺莺,就来一个污名化。写了篇《莺莺传》,说她跟别人有私情。其中红娘传信张生跳墙一段最为精彩:

“是夕,红娘复至,持彩笺以授张,曰:“崔所命也。”题其篇曰《明日三五夜》。其词曰: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张亦微喻其旨。是夕岁二月旬有四日矣。崔之东有杏花一树,扳援可逾。”

不够生动。同样的内容,金代的董西厢是如下描述的:

红娘曰:“几乎累我。”生曰:“何故?”红娘尽诉莺莺意。生惊曰:“奈何?”红娘示笺。生视之,微笑曰:“好事成矣!”红娘曰:“莺适甚怒,却有何言?”生指诗悉解其意:“题其篇曰《明月三五夜》。其诗曰:‘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今十五日,莺诗篇曰《明月三五夜》,则十五夜也,故有‘待月西厢’之句。‘迎风户半开’,私启而候我也。‘拂墙花影动’者,令我因花而逾垣也。‘疑是玉人来’者,谓我至矣。”红娘笑曰:“此先生思慕之深,妄生穿击,实无是也。”言讫而去。生专俟天晚。

好是好,就是隔了一层。如果能用民间口头语该多好啊。终于到了元朝,请看王实甫的版本:

“张生:小娘子来了。擎天柱,大事如何了也?

红娘:不济事了,先生休怪。

张生:小生简帖儿是一道会亲的符篆,这是小娘子不用心,故意如此。

红娘:我不用心?有天理,你那简帖儿好听!……我没来由分说;小姐回与你的书,你自看着。

张生:呀,有这场喜事,撮土焚香,三拜礼毕。早知小姐简至,理合远接,接待不及,勿令见罪!小娘子,和你也欢喜。

红娘:怎么?

张生:小姐骂我都是假,书中之意,着我今夜花园里来,和他“哩也波哩也罗”哩。

红娘:你读书我听。

张生:“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红娘:怎见得他着你来?你解与我听咱。

张生:“待月西厢下”,着我月上来;“迎风户半开”,他开门待我;“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着我跳过墙来。

红娘:他着你跳过墙来,你坐下来。端的有此说么?

张生:俺是个猜诗谜的社家,风流隋河,浪子陆贾,我那里有差的勾当。

红娘:你看我姐姐,在我行也是这般道儿。”

“哩也波哩也罗”!太精彩了。“精彩足够精彩。但贫道总觉得缺少点什么……”又如听了张柬之举《莺莺传》这个例子来试图又一次推翻“六祖惠能不识字”这一事实。他认为仍缺乏有力证据佐证六祖惠能是识字的,且有点离题。

张柬之锐目对着释如:“离题万里,一句带回。”接着又道:“的确,值得重提的是,过去乃至当下,都有很多人认为惠能是一个砍柴樵夫,一个目不识丁的人,认为惠能在听了金刚经‘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以后,心有所悟,往黄梅求法于五祖座下,得五祖心法与衣钵而成为禅宗六祖的。”

“一个砍柴樵夫,一字不识,就因为听了一句金刚经,就摇身一变,成了博学多识,思想深刻的六祖,你信不信?张柬之如炬的目光扫视着释如和定一。

定一迎着张柬之如炬的目光,答道:“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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