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就变成现在的样子了。”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躯壳而已。

  太长时间过去，她早就记不清当年的模样，直到再见桑昕儿，才隐隐回忆起当年的自己，确实与她有几分相似。

  夜色正浓，二人并肩而坐，很明显，萧易寒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这大好的谈心机会。

  他想更了解她，虽然她说过决计不会伤害他，但那日见过皇后之后，他感觉到桑凌音在有意向皇后靠拢，这并不是他交给她的任务。

  而且皇后似乎对她也有着微不可查的信任。

  萧易寒对他的心意不假，但她的行为却总让他感到不踏实，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这个女子真的是太复杂，复杂到他想时刻洞察她的一举一动。

  “你是在哪里遇到的慕白？”萧易寒继续追问。

  桑凌音双手环着膝盖，坐在草地上，抬头仰望月色，淡淡薄云飘过，不遮月辉。

  “也是这样一个夜晚，在石坡岭，一伙歹徒在那里屠杀囚犯，我碰巧路过，被一位姑娘救下，逃跑途中跌入河中，再醒过来就在慕白的居舍了。”

  桑凌音仰望星空，不敢去看萧易寒，生怕他透过她的眼神读出她在撒谎。

  石破岭？同样的月色。萧易寒目光微动，“你说的那个姑娘长什么样子？”

  桑凌音垂眸，沉默半晌：“她是个被流放的囚犯，她救下我后，死在了石破岭。”后来我去埋尸时才知道，她叫……”

  三个字就在嘴边，她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

  萧易寒替她说出那三个字：“桑甜儿？”他声音带着伤感，继续问：“是你亲手埋葬了她？”

  桑凌音不语，却胜过回答。

  好半晌，两个人都选择了沉默。

  “所以，你来桑府，明为认亲，暗为报恩？”

  桑凌音很抱歉对萧易寒撒谎，可这有这样，她才能合理解释她为何来桑府。

  萧易寒默默注视着桑凌音，总觉得哪个环节不对，可又说不出来。

  他还想再继续刨根问底，桑凌音却主动问她。

  “你与她很熟吗？据说等你赶回萧黎时，她已死在路上，你做再多，她再也看不到，何苦搭上自己的大好前程。”

  萧易寒轻浅一笑，脸上没有半分后悔之色，反而很是坚定。他觉得他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其实，你的恩人，也是我的恩人。”

  桑凌音向他身边凑了凑，也想听听他的故事。

  萧易寒指了指养心殿的方向，“多年前，我跪在那里，她不止给了我一个暖炉，还救活了我的母亲。”

  萧易寒毫不吝啬地把当年所发生的事情讲给桑凌音听。

  那个雪夜，萧易寒一直跪到桑甜儿给太子诊完病。

  参公公带着桑甜儿从太子寝宫出来，她用手掸去萧易寒身上的残雪，把他扶起来。

  声音温柔地说：“殿下，带我去见你娘亲。”

  萧易寒悲痛欲绝的心终于有了曙光，桑甜儿见过德妃娘娘后，病情很快得到好转，没多久德妃的病就完全好了。

  萧易寒本以为是因为桑凌音救活了太子，父皇大喜，才允许桑甜儿医治德妃。

  直到萧德帝下旨，德妃为太子试药有功，特此恢复德妃身份，准许她搬离冷宫，重回德仁宫。

  后来参公公每每与他说起此事，都对桑甜儿赞不绝口。

  她不忍三皇子跪在冰天雪地里为德妃求药，特意想到了试药这个法子。这样既能用最好的药医治德妃，还能以替太子试药有功为由，求得皇上恩典，放德妃出冷宫。

  时隔五年，萧易寒能与德妃母子再见，全都有赖于桑甜儿的有勇有谋。

  要知道此事若是闹大，恐会有欺君之嫌。

  桑甜儿与他有恩，从未要过回报，他心里暗暗发誓，此生都要做她的守护神。

  可从那日后，他几乎很少见到桑甜儿，即使见到也是见她与太子在一起。

  两年后，他便听到萧德帝为二人赐婚的消息。

  萧易寒因此事消极了一段时日，便与戚总兵去了边厥。

  既然她身边已有人守护，那他就去戍守边关，唯愿她与情郎安宁度日，不受战乱之苦。

  ……

  桑凌音听他讲完这段经历，那一夜的雪夜还历历在目。

  当时的事情，她只是一时不忍，都是举手之劳，没有想过会让萧易寒记这么久。

  更没想到，他在那么小的年纪就已偷偷喜欢桑甜儿。

  桑凌音眼底染笑地望着萧易寒，心里莫名生出一个念头。

  如若当年他对桑甜儿表明了心意，后面的事情会不会就不会发生？也许今日，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用桑甜儿的身份与他在月下谈心。

  “你笑什么？”萧易寒蹙眉，明明是个很伤感的事情，她竟然还能笑出来。

  “笑你啊，暗暗喜欢人家，还不敢说，还什么他身边有人守护，你就去戍守边关，明明就是逃避现实。”

  萧易寒的心事被桑凌音拆穿，“恼羞成怒”捡起手里的花团，弹到桑凌音脑门儿上。

  “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萧易寒正要起身，桑凌音早就料到，爬起来跑出去好远。

  “不过去，今日我还有事儿，决计不给你‘杀人灭口’的机会，再会。”

  萧易寒站在树下，望着她跑的背影，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

  桑凌音与萧易寒分开后，并没回坤宁宫，而是与东升跟小逃在零兰账房不远处会面。

  她之所以选择这个时段，是前些日子已算准，这个时辰侍卫刚好交班，前门半个时辰无人看守。

  桑凌音让东升在外面放风，趁着没人带着小逃来到零兰账房正门。

  她拿出方旭给她的钥匙，按照方旭教给他的方法一点一点地操作。

  她一步不落地扭动钥匙，直到最后一步，深提一口气，用力一转。

  那门锁咔哒一声，打开了。

  桑凌音提着那口气终于放下，她果然没看错人，方旭这个弟弟她认定了。

  小逃见门已打开，赶忙拉开一道缝隙，二人顺着门缝钻了进去。

  这里面四下无窗，说它是仓库，看起来更像是牢房。

  小逃从怀里掏出火折子，轻轻吹了吹。

  昏暗的火光跳动，映照出零兰账房内的一角。

  只是这单单一角，就足以让二人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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