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箭在弦上的新局
纤云飞星他们几个人离开了片刻,快速处理完了尸体,便来向云江月复命了。
“主令,都已经处理好了。”
云江月冲他们点了点头,又拿出一大包金银丢给了纤云。
“这是京都顾客给的护送林公爷平安抵达安州的酬劳,你们几个分了吧。”
“主令,怎么给那么多?”
“因为顾客给的价高,所以我才接的这笔生意。既给了你们,就收下吧。”
“是,谢谢主令。”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虽然忘川令四大高手是云江月的私人下属,但毕竟他们也都是江湖中人,跟着自己做着杀人的买卖,自然要付给他们一些金银报酬才算妥帖。况且此次云江月也是打着接了笔生意的名头,才往后名正言顺地推迟二十多天返回九幽山庄。
当然这笔报酬是云江月自己私下出的,拿到报酬,他们几个人想来也会认为这是主令大人接的生意,所以,有时使些银钱去处理事情反而更容易些。
就像那晚那位山林中留宿林阔的孤寡婆婆也是云江月私下探路时,提前用银钱谈了条件的,那婆婆收了银钱自然会等林阔一行经过。云江月发觉林阔连睡了几天树林,天寒地冻怕他瘴毒发作,才行此计策,也是想他能好好休息一晚。
“主令,我们接下来行程怎么安排?”
“即刻启程,返回江州。”
“是。”
说完,他们五人便骑马离开了安州,朝着江州的方向一路北上了。
林阔寒寻他们一路进了安州城。安州城街道上来往的百姓都看着这支送葬队伍,小声议论着。突然旁边一个摆摊卖酒的老伯,看到白幡上写着“林”字,打量着这送葬仪仗的排场,又看了看一身缟素的林阔,突然慢慢走上前来,林阔看到他站在自己面前,突然停下了脚步,这位老伯朝林阔小声的打听着。
“这位公子,老汉冒昧问一句,这可是京都忠肃公府的林家啊?”
“正是。”
“那你是……?”
“在下是先忠肃公林简之子,此次是送家母回安州……”
“什么?这里面是林夫人?”
林阔点了点头,却看到这位老伯瞬间泪流满面痛哭了起来。
“夫人哪……”
寒寻和林阔一行人看到这种情形,都感到不解,林阔将他慢慢扶了起来,这位老伯用衣袖擦了擦眼泪。
“老伯,莫非你认识家母?”
“公子啊,不瞒你说,十年前的一个秋天,我当时因家里孩子他娘病重,买药付不起钱被药店轰了出来,我一个人就走着走着来到了河边,当时想着还不如跳河死了算了。正在这时,过来一辆马车,上面正是一起回安州祭祖路过的公爷夫人,他们问了我的情况,给了我些银钱,才救回了我孩子他娘的命……”
“原来如此。”
林阔听到老伯的一番言论,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想来这老伯是感念当年爹娘救他的情义。老伯擦了擦眼泪,急忙从摊铺上拿了两瓶酒,递给林阔。
“公子,这是我自己家酿的酒,之前一直想着哪天若能再遇到公爷夫人,定要请公爷夫人尝尝这酒,不承想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请公子这酒一定要收下,替老汉我向公爷夫人多敬两杯吧……”
看着这老伯一脸悲伤的神色,林阔实在不忍拒绝他的一片诚意,便将酒轻轻接过递给了寒寻。
“多谢老伯,我替家父家母谢您老人家了……”
在卖酒老伯和路人的注视中,这送葬的仪仗队伍慢慢穿过安州城热闹的主街,大概又赶了两个时辰的路,林阔便来到了一处人烟稀少风景优美格外宁静的地方,虽然当下正值寒冬,却见四周依然长满了郁郁葱葱的松柏和翠竹。
顺着一条宽阔的青石板路往上走去,大概半炷香的时间,来到了一个青石雕花很是气派的大门前,突然听见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走出来四个一身缟素的老仆,他们看见一身白衣的林阔,急忙擦了擦眼泪,走上前行礼。
“老奴给公爷请安,里面已经打点好了,公爷请跟我来吧。”
在漫天飘落的黄白纸钱里,送葬仪仗在寒寻的带领下,一路小心抬着林夫人的棺椁慢慢走了进去。
在负责看守照料林家祖坟的老仆带领下,林阔按照宗祠规矩一路行叩拜,祭先祖,最后看着母亲的棺椁安置在了父兄棺椁所在的那间石室里。
“父亲母亲…兄长,亭松拜别了……”
林阔给父母兄长的灵位前都敬了香,又拿出那老伯送的酒,轻轻倒在了灵位前,他跪在这间石室里,看着父母兄长的牌位,泪眼婆娑,想到他与至亲阴阳两隔,此生再也无法相见,从此这世上便只剩他孤零零地一个人,再无家人唤他“亭松”,唤他“阔儿”……一个人趴在冰冷的地上,痛哭了很久很久………
林阔毕竟是京都的忠肃公,他虽一路避过繁华城镇选择乡野小道回到了安州,但其一行几十人经过热闹的安州城前往林家祖坟的消息,很多安州百姓是亲眼瞧见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安州刺史周进的耳朵里。
待林家祖坟的一应事宜打理妥当,天也黑了,林阔一直待在那间供奉父母兄长的石室直到第二天天亮。
林阔说想一个人在石室待着,寒寻便一直守在外面。第二天一早,他实在有点不放心林阔,便来到那间石室,打算看看林阔,他来到门外,小声地喊了林阔几声,却没人应,急忙推门而入,却发现林阔因为过分心痛引发了瘴毒发作倒在了地上。
“公子……”
寒寻将其急忙扶了起来,准备用内力帮其抵制下体内的瘴毒,他却突然发现,林阔体内有一种自己无法望及的深厚内力在四处游走护着林阔的心脉。虽然此次瘴毒发作让其陷入昏迷,却并不像以前那么危险。
寒寻将林阔带出了石室,离开了林家祖坟,扶到了外面马车上,将其送到距离林家祖坟不远处的祖宅休养。
按照南周国规矩,将父母送回祖坟安葬,再守上一天一夜便算完成了子孙之礼。所谓三年守孝,指的是三年不得随意离开家乡故土,每逢一些重要时节要去祖坟为诸位先祖上香叩拜即为守孝。
林家祖宅是其先祖为安州刺史时,当时南周陛下恩赏修建的。这些年来,自先忠肃公林简去世后,林阔基本没有机会离开京都回来这里,但何管家一直私下安排几名奴仆在这里帮忙修缮打理着。
不一会马车穿过一条还算清净的街道,在一个门前有两个石狮子,挨着院墙长着几棵高大芙蓉树的府门前停了下来。
这处宅子正门挂着“林府”两个字,门前的柱子和石狮子都被打扫的很干净,一眼看过去,确实像是一个有着久远年代历经沧桑的老宅子。驾马小厮即刻拿着一块忠肃公的令牌上前拍了拍门,一位中年男人看到令牌,急忙行了行礼,寒寻即刻将昏迷的林阔送到了房间休息。
当下人问是否要帮林阔去请大夫,直接被寒寻拒绝了,因为他知道,林阔这些年体内瘴毒未清的事,在京都向来也只有文先生知道这瘴毒的具体情况,如今在安州,还是一切小心为上,况且刚才在石室中他已为林阔运了气,知道这次并不危险。
寒寻也知道,这次回安州,林阔他一个没有武功又体内残留瘴毒的人一直在路上奔波了二十多天,忧心郁结又加上吃不好睡不好,或许才导致了这次瘴毒发作。
林阔就这样一直昏迷中睡了两天一夜,寒寻一直在外候着,生怕他有什么状况。
林阔突然缓缓睁开了双眼,却看到自己躺在了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地方。闻着这股熟悉的气息,他知道自己回到了林家老宅。
他想慢慢起来,却一不小心将床边桌子上的茶杯碰到了地上。听到声音,寒寻急忙走了进来,看到林阔醒了,他很高兴的走上前来。
“公子,你这一睡便是两天一夜,快把我担心死了……”
“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在这里?”
寒寻将他在石室中晕倒的事情告诉了他,林阔猜到能让自己晕倒的第一个原因应该就是瘴毒发作了,便无奈的笑了笑,寒寻又倒了杯水递给他,林阔喝了一口。
“公子,我有个问题,我在石室为你运气的时候发现你体内有一股很强大的内力在护着你的心脉,我想若不是这股内力,怕是这次瘴毒发作会很凶险,而且我发现你体内的瘴毒比以前轻了很多……难不成这就是文先生教你练的那种内力,有效果了?”
林阔愣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这股内力是怎么来的,但抬头看了寒寻一眼,依然觉得这件事还是不能告诉他真相,便轻轻点了点头,说了句。
“或许是吧。”
看着寒寻在一边一脸怀疑不敢相信这内力如此强大的样子,林阔突然起身更衣,也准备转移下他对这事的注意力。
“对了,公子,安州刺史周进今天一早来府上送了帖子,说是知道您此次来了安州,一路奔波劳累,前几天念着您伤心,不敢叨扰,今天才来送帖子问候,想后天晚上约您入府一见。”
“后天晚上?”
“今一早送来的帖子,我只给他说您身体抱恙正在休养,本想着你若还不醒,我就明天找个托词先回了他的帖子……”
“我记得,这安州刺史周进并不与我们相熟吧……”
“他是陛下登基后任命倚重的,据说他以前是滕大将军的人,但又看不上丁尧祁昌之流,不过这些年来,在这安州他也算是个还不错的官…”
“寒寻,你给他回帖吧,明晚我按时到府赴约。”
“公子这才来安州,真的要去?”
“既然离开了京都,之前的计划总要开始,既然他主动邀我入府,那我便去会一会他才能知道。”
“可能这些年在京都待久了,总觉得到处都有危险。所入府相见,他又提前埋藏了杀手……”
“这不是有你在吗?不必担忧,近日就开始联络之前名单上的那些人,有的我也该亲自去见见了……”
“是,公子,寒寻明白。”
因还在孝期,这晚林阔换了一身青白色的衣服,外面披了一件黑色披风,下了马车,寒寻同他一起进了刺史府。
刺史府一名小厮在前面带路,不一会,便来到了一处暖阁门前,小厮示意林阔他们可进暖阁,便退下了。寒寻在后面顺手接过林阔的披风,一同走了进去。
穿过暖阁的长廊,林阔闻到到处充斥着一股清新淡雅的花香,再往里走,突然传来一阵缓慢悠扬的琴声。林阔看到一盏明窗之下,正燃着香,一个30多岁蓄着胡须身着白衣的中年男人正于案前抚琴。
看到林阔寒寻走了进来,琴声戛然而止,这名白衣男子急忙站了起来,微笑看着林阔,示意林阔落座,一名婢女为林阔和寒寻倒了杯热茶,林阔闻了下茶香,便喝了一口。
“周大人好雅兴,如此时节竟有兴致请林某来府上喝茶听琴……”
“忠肃公说笑了。我知您的琴艺高超,在您面前抚琴,自是班门弄斧。”
“大人也知,林某因家母过世请旨离京守孝三年,苟且隐居安州,但当下我是没心情听琴的。大人今日既约我前来,有话不妨直说。”
“林公爷可知有首曲子叫《十面埋伏》吗?”
林阔觉察出这位周大人话里有话,他今日约自己前来,怕不是单纯的只想见面混个人情。他突然借抚琴提起十面埋伏这首曲子,怕是别有用意,林阔依然一脸镇定的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很多擅乐的人自然都知道十面埋伏,讲的是楚霸王项羽的故事。但今晚我看月色皎洁,想来是不适合弹奏这首曲子的。况且,这曲子我觉得用琵琶会更好点……”
“哈哈……林公爷果然如世人口中所说的精通琴乐。既然公爷今晚对听琴没有兴趣,不知对这安州西北一带的矿山是否有兴趣呢……”
林阔听到他的话,愣了一下,眼睛里瞬间充满了一丝透骨的寒意,寒意之后又隐藏着杀意,他将本来准备拿起的杯子又轻轻放在了案上。在其一边的寒寻突然很是警惕地看了林阔一眼,又握紧了旁边的剑。
“周大人见笑了,林某向来不善经营生意,更何况对这矿山的生意也没有兴趣。若是周大人有裁缝店成衣铺的生意,或许我可以考虑下。”
“这安州西北一带的山脉早些年不过是荒山野岭,是连鬼都不会去的地方。近几年不知怎么,突然有些身影开始在那边出入活动,既是我的治下,又怎能逃过我的眼睛……经过探查,那一片正在开山炼铁,其中负责的是一个叫粱海的男人,很不巧,最近我还截获了他的一封信,信是发给京都一个叫清影阁的裁缝铺的,收信人是一个叫兰风的人……”
寒寻即刻眼中涌出了杀气,他瞬间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剑,好像那把剑也已做好了随时出鞘的准备。只需等林阔一声下令,这个距离,他便可轻松刺杀周进。却听见林阔端起了杯子,喝了口茶,淡淡地说道。
“不知周大人为何要同林某讲起这样的故事?林某对这些事确实不感兴趣,若大人今日只是想找我讨论这种案子的,请恕林某先行告辞,改日再来听琴吧。”
“那粱海此刻正押在我府中,不知公爷是否有兴趣见一见呢?”
林阔正准备起身离开,却听到周进从背后传来的这句话,迟疑了一下,依然保持笑意看向周进,行了行礼。
“我看天色已晚,这个叫梁海的我今天怕是没有兴趣见了,大人不如自己慢慢审吧。林某告辞了。”
“公爷,我想你会有兴趣见他的。”
周进想留下林阔见见此人,便拍了拍手,门口的侍卫随即押上一个被绳索捆绑身上有鞭痕血渍的中年男子走进暖阁,该男子看了寒寻一眼,目光又落在了主位上端庄饮茶的林阔身上,目光中闪过一丝惊疑,随后又很快将目光躲闪了过去。
“粱海,你竟敢私自在安州开采铁矿,快说出你背后受何人指使,或许我可以饶你一命。”
此刻跪在地上,被身后两名官吏拿刀压着脖子的梁海,用一种轻视的眼光抬头看了看周进笑了起来。
“周大人,小人同您说过多少遍了。我只是贪财好利目光短浅的粗人,近来突然想发一笔横财,便打起了这铁矿的主意,无人指使,皆是我一人所为。你也不要再废话了,要杀要剐随便……”
“只是想挣钱便敢打铁矿的主意?你怕是想挣一座金山吧?”
“老子吃喝嫖赌,哪样不得花钱。这养个勾栏名角,一年不也得几万两银子,我就是想过过富人老爷的生活怎么了……”
周进看他依然还是这副无法无天的狂傲模样,轻笑了一下,起身从窗边的书案上取了一把短刀,拔了出来,拿着这把锋利的短刀朝梁海慢慢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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