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穿过垂花门进了内院，就闻到了扑鼻的香气，钱德音没有夸张，张妈的手艺确实不错。至少色香味中的味十分不错。

  卫老爷子跟她说：“你哥说你中午回家吃饭，你姥姥就把张妈叫过来了，怕你中午回来自己做饭辛苦。你要是不习惯，就跟我说，有什么要求，也跟我说，姥爷都给你安排好。”

  宁安说：“谢谢姥爷，谢谢姥姥，辛苦张妈。没什么不习惯的，有人帮我我高兴着呢。但是我吃了好的就不吃差的了。”

  卫老爷子笑道：“好好好，张妈以后就留在你这儿，专门给你做饭。咱们家做饭最好的就是她。”

  “那您和姥姥，还有舅舅舅妈怎么办呐？”

  “张妈还有俩徒弟呢，厨艺也不差，让他们在老宅做饭就行了。”

  “嘿嘿，谢谢姥爷。”

  老头神神秘秘的跟她说：“有个事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张妈来了你这儿，你舅舅舅妈，你哥哥姐姐，还有我和你姥姥，会经常来你这儿蹭饭。”

  “来吧来吧。我还能不让你们来吗？你们要是想在这儿住，或者临时休息，就自己去布置房间吧。我这儿就一间卧房是收拾好的，别的房间都空着呢。现在没法住人。”

  老太太笑道：“安安呐，我给你安排个帮佣来帮你干杂活，要不要啊？张妈主要忙活厨房的事，别的事她不擅长。就从老宅给你调过来，是咱们家的老人，沉稳可靠。你要是不愿意让她们住在这儿，就让她们还回老宅住，每天早上过来，晚上回去。帮你把事做了就行。”

  宁安：“……那多辛苦呀，就让他们在这儿住呗。外院厢房或者倒座房都可以。不过也得收拾。”

  “这你不用操心，姥姥给你安排。”

  宁安洗了手，跟大家一起上桌吃饭。张妈做了粉蒸肉、糖醋排骨、清蒸鱼、油焖笋、腌笃鲜、小笼包。

  卫舜华和褚其琛坐在她身边，看她想吃哪个菜，就用公筷帮她夹。

  宁安反手给俩人都夹了菜，说道：“爸爸妈妈也吃，我自己吃就可以了。”

  “哎。”

  褚其琛和卫舜华都喜气盈腮，答应的十分爽快。

  老爷子笑着问宁安：“怎么样，合你的口味吗？要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只管跟张妈说。”

  “很好吃。都是嘉城风味。不过我不挑的，好吃的我都喜欢，张妈随便做就行。我之前还想着游遍全国吃遍天下美食呢。”

  卫谦初说：“那把张妈派给你可算是派对了。张妈对各大菜系都有研究，厉害着呢。”

  吃完饭后，一家人挪到院子里去喝茶闲聊。距离下午上课还有一段时间，还能休息一会。

  宁安问卫舜华：“我小的时候叫什么名字呀？”

  “小名叫甜宝，你小的时候很爱笑，特别可爱，笑起来就像蜜糖一样甜美。大名叫穆清，‘吉甫作诵，穆如清风’，名字是你爸爸起的，希望你如清风一般柔和美好。不过呢，我和你爸爸今天上午还说，你现在的名字更好，安定宁和，平安健康，寓意更加好。”

  卫谦初问她：“你叫严宁安，是因为育婴堂的主事人姓严吗？”

  “不是。他叫安德鲁，是个外国人，传教士。他给每个孩子起名前都要拿出百家姓，闭上眼睛在上面一通乱点，点到哪个就是哪个，我那时候应该是正好点到严字上，所以我就叫严宁安了。我们育婴堂里的姓可多了，重复的很少。只要我们不说，谁也不知道我们是一个育婴堂出来的。”

  褚其琛问她：“你想改姓吗？要是改的话，就跟你妈妈姓卫，爸爸这个姓不好。”

  顿了一下，他又说道：“或者爸爸跟你改姓严怎么样？”

  宁安笑道：“好啊。”

  卫老头在旁边撺掇他：“你去改姓，以后就叫严其琛。”

  气死那个褚老头！

  褚其琛也觉得自己这个主意不错，不管孩子改不改姓，他先把姓改了再说。

  下午宁安去学校，他就去派出所把姓给改了。

  他还特意去了一趟出版社，找到编辑同志，请人家把他和卫舜华前不久交稿的一本书上的署名改成严其琛。

  编辑同志看到他大为惊讶，褚老师和他的爱人平时足不出户，都是他们上门去对接，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到编辑部来了。而且他看起来变化好大！精神好了，年轻了，心情好了！

  “褚老师您快请坐，今天这是刮的什么风啊，怎么把您给刮来了？真是让我们编辑部蓬荜生辉。”

  “你客气了。我来是有个事情想跟你商量，我改名了，想看看之前那本书上的署名来来不来得及改？”

  “啊？改名？”

  起笔名不是要趁早吗？您现在都功成名就了还起啥笔名啊？

  “确切的说，我是改姓。”

  “啊？”

  褚其琛笑道：“我以后改叫严其琛了。”

  “啊？”

  “我女儿找到了，她的名字叫严宁安，这个姓是养大她的育婴堂随机选的，我觉得挺好。正好我也早想放弃褚姓，只是没想好要姓什么，正好就随我女儿姓了。”

  “啊。”

  “怎么样，还来得及改吗？”

  “来得及来得及。哪个严？”

  褚其琛递上了自己的新的户口登记页，“严肃的严。”

  “好的。恭喜褚，不对，恭喜严老师，终于一家团聚了。您和卫老师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褚其琛和卫舜华的事他们都知道，换了是他们可能做不到像这俩人那样，他们可能会选择生下新的孩子，开启新的生活，而不是一直困在旧时光里走不出来。

  但是，对于褚卫二人对孩子的爱，他们是感动的。此刻也是由衷的替他们感到高兴。

  严其琛笑道：“谢谢你。有空到家里坐。不过你要提前通知我，我现在有时候不在家，在我女儿那边。”

  编辑同志看着他这暗戳戳炫耀女儿的样子，也跟着满脸都是笑，“好，您放心，去之前我提前跟您联系。”

  离开编辑部，严其琛又去了一趟重工业部，找到了褚修远，跟他通报了女儿找回来的消息，还有他自己改姓的消息。

  褚修远看着重新恢复了活力的弟弟，不仅眼眶发酸，心里也是酸酸涩涩。他和弟弟差了十岁，他离家的时候，弟弟还小。走的时候，他嘱咐他，哥哥走了，以后你就是家里的男子汉了，要关心父母，关心姐姐。

  弟弟做的很好，褚婉晴婚姻不幸，他没有让她忍着，没让她将就，而是劝她离婚归家，继续过大小姐的生活，谁想到，这个举动竟然把他自己害成了这样。19年啊，其琛最好的年华，人生又能有几个19年呢？他离开的时候，弟弟还是个小少年，等到再团聚，弟弟看起来就像个花甲老人，比他还显老！还有舜华，跟弟弟一样，受了19年的苦！

  想到这些，褚修远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说道：“改就改吧，孩子找回来了，你和舜华也就能松口气了，好好陪着孩子。别的事情不用管，褚家的事更是别操一点心，有我呢。爸妈要是去找你，你就告诉我，我管着他们。你只管好好过你的日子，把之前的19年给补回来。”

  “嗯。谢谢哥。”

  “你跟我客气什么。对了，有空我和你大嫂过去看看孩子，什么时候方便啊？”

  “我回去问问安安，我们现在都在她那儿呢，我得问问她欢不欢迎你去。孩子同意了我再告诉你。”

  褚修远抽了抽嘴角，当爹当成他弟这样也是没谁了。“行吧，你问完了给我个信。我和你嫂子好准备东西。第一次见大侄女，总不能空手过去。”

  “哎。那我回去了。”

  “去吧去吧。有事来找我，没事也去我那儿坐会，别老闷在家里了。”

  “好。”

  严其琛答应着就离开了。

  褚修远看着他轻快的背影，咧着嘴笑了起来。他往椅背上一靠，整个人呈现出极度放松的姿态。

  没过一会，电话铃响了。

  褚修远拿起电话，“喂，我是褚修远。”

  “修远，你下班之后能不能去一趟卫家看看你弟弟？”

  “为什么要去卫家看？”

  “昨天早上，你弟弟生病住院，听说他吐血了，我今天早上去了他的住处，他的邻居说他住院还没回来，我又打听了他住院的地址，可是医院说他昨天就出院了。我想着，他可能是跟舜华一起被接到卫家去照顾了。你也知道，这些年我和卫老头不对付，他一见到我就要跟我吵架，我不好过去，你替我过去看看吧。”

  褚修远：“……”

  阿琛这个臭小子，只跟他说了和大侄女相认的过程，丝毫没提自己生病住院的事。不过看他今天的状态，昨天吐血应该是受了刺激，一下子把淤血吐出来了，身体反倒因此受益，通畅了。

  “爸，您是怎么知道他生病住院的？您可别说是您恰好去看他，就知道了，也不会是阿琛跟您说的。”

  褚老爷子叹了口气，说道：“昨天纯熙失踪，婉晴报了公安，但是公安问她纯熙和谁有仇怨，她就说了阿琛。”

  没等他说完，褚修远就说道：“她可真无耻。”

  褚老爷子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昨天，公安去了阿琛那儿，才知道阿琛和舜华生病住院的事，他们来跟我们说了这事，是为了说明阿琛跟纯熙失踪的事情没有关系。你去卫家看看，看看他现在怎么样了。”

  褚修远也学着他叹气，“爸，阿琛的事情您就别管了。当年您把婉晴和纯熙留在家里，您就已经失去这个儿子了。这么多年了，您还没认清这个事实吗？您不能什么都想要，是吧？您放不下女儿，放不下外孙女，您把罪魁祸首留在家里，您还想让阿琛体谅您吗？您放不下自己的女儿，却要求他放下自己的女儿跟罪魁祸首和睦相处，您不觉得您太无理取闹了吗？您做出了选择，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不要心存侥幸，觉得阿琛心软，会原谅你们，会原谅婉晴和纯熙，不可能的。”

  褚老爷子被大儿子的话说的无地自容。

  褚修远又接着说道：“这个道理不难想明白。你好好想一想，跟我妈也说一说。不要再对阿琛抱什么幻想了，19年前，你们就失去他了。”

  褚老爷子陷入沉默之中，过了一会，他才说道：“你去看看他，我只是想知道他有没有事，别的我绝不奢望。”

  “他没事。您要是去找他，他就该有事了。”

  褚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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