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作舟心说，站一边杵着跟个木头桩子一样，不会影响工作？开什么玩笑！

  他刚想开口拒绝李厂长的提议，一扭头，就看见一个年轻姑娘斜挎着军绿色布包，脖子上挂着一个相机，一双桃花眼盈满笑意，脸上的表情懒懒散散，迈着漫不经心的步子进了车间。

  说出口的话就变成了：“技术进步无小事，的确需要好好记录一下。”

  与此同时，整个人气场都变了。之前还是不高兴、不耐烦、拒人于千里之外，这会竟然给人如沐春风之感。让在场的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习惯！太不习惯了！

  陈作舟快步走到宁安面前，又陪着她往里走，边走边说道：“你就是张书记说的小赵同志吧？欢迎你！接下来就拜托你记录一下我们研究新机器的过程，以后机床厂实现技术进步和产品革新，你就是最重要的见证者和记录者。”

  宁安笑了笑，没说话，径直走到了书记和厂长身边，和他们打了招呼。

  李厂长热情的说道：“小赵，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从部里请来的研究员陈作舟同志，接下来几天，陈同志会在咱们这儿指导工作。陈同志，这位是我们厂宣传科的赵宁安同志，她要负责给这次技术研究写篇纪实报告。”

  陈作舟笑着冲着宁安伸出手，说道：“小赵同志，很高兴能和你共事。”

  宁安伸出手和他握了握，晃两下，松开，也说道：“欢迎陈研究员来我们厂指导工作。”

  “都是应该的，不用客气，都是为了国家发展。”

  李厂长跟大家说道：“陈同志时间紧，咱们大家都加把劲，争取尽快把难题都解决了，好让陈同志尽快回京继续他的研究。”

  陈作舟：“……也没那么着急回去，我还是留下来先和大家一起把这台新机器研究透了再说。”

  回去干嘛呀？回去只有冷冰冰的机器和数据。

  开工之前，陈作舟给宁安搬了把椅子，让她坐在那儿看着大家工作，别累着，又跟宁安说道：“我拍照技术也不错的，要不要我给你拍一张？”

  宁安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我这是工作相机，只拍工作的事。”

  陈作舟夸道：“你可真是个讲原则的好同志。我们家老爷子最欣赏你这种品德优秀的人。回头我把我的私人相机拿来给你拍，那个你就能随便用了。”

  宁安：“……不用了陈同志，相机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随便借人呢？”

  “没有随便啊，别人我也不借。”

  宁安：“……”

  她问小桔子：“这就是恃才傲物，眼高于顶，脾气暴躁，没有耐心？”

  小桔子“呸”了一声，骂道：“狗男人！”

  一边站着的李厂长抽了抽嘴角，凑到张书记身边，跟他小声开玩笑：“陈同志这就是传说中的狗脸吧？说变就变！”

  张书记绷着一张脸，严肃极了，他缓缓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他是传说中的色狼，他特么这是看上咱们小赵了！我这是引狼入室啊！”

  李厂长：“……陈同志就在这儿待几天，我看他没戏。”

  还有，引狼入室不是这么用的啊喂！

  而且，一个年轻人看上另一个年轻人，多正常的事啊，怎么就扯到引狼入室了呢？

  张书记打量了一下李厂长，惊讶道：“老李，我第一次知道，你看人看事的眼光不太行。你看看他那个臭德行，是个不达目的会罢休的人吗？你再看看他这个表现，小赵一个年轻姑娘，她能顶得住？”

  就俩人说话的这么会工夫，陈作舟又给宁安倒了一杯茶，是张书记为了招待他这位部里来的研究员特意准备的好茶。

  他还殷勤的问道：“你喜欢吃什么点心？中午我出去买，光喝茶不行啊。”

  李厂长：“……”

  就听老张继续说道：“当年我追我媳妇，就是下雨的时候给她送了一次伞，她就感动了。你再看看这个姓陈的。”

  李厂长：“你下雨送伞，那是关心是爱护是雪中送炭，他这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咱们小赵聪明的很，不会上当的。”

  张书记看了他一眼，摇头叹道：“你呀，不懂感情。”

  李厂长：“……”

  不是，他怎么就不懂感情了呢，他们两口子感情好着呢。

  他问张书记：“这位陈研究员有家室？”

  “没有。”

  “有未婚妻？”

  “也没有。”

  “品德有问题？”

  “那倒也没有，就是脾气不太好。”

  李厂长说道：“那你管什么呢？他脾气不好是对你，又不是对小赵。你还经常在办公室发火呢，回去也对着嫂子发火？”

  “那不会。”

  “还是的呀。”

  “是什么呀？他让我拿热脸贴他的冷屁股，我不得给他使点绊子啊。”

  李厂长：“……我还以为你不介意呢。”

  “我是不介意啊，但是不耽误我给他点颜色瞧瞧。”

  李厂长：“……”

  张书记大声说道：“小赵，你先回去，工作的事情我再想想，看看怎么安排。”

  宁安放下茶杯，愉快的起身离开了，走之前还和刻苦钻研的同事们以及陈研究员挥手再见。

  陈作舟：“……”

  他哀怨的看了张书记一眼，老张回了他一个挑衅的眼神，抖着一身鸡皮疙瘩离开了。

  李厂长也跟着一起往外走，边走边问：“你认识这位陈研究员？”

  “认识，他爸是我老上级，京城军区的首长。他自己是个当兵的，却想让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都去搞科研，用他的话说，现在国家不缺当兵的，但是缺搞研究的。给自己三个儿子起名，老大叫学海，老二叫无涯，老三叫作舟。”

  “学海无涯苦作舟？”

  老张哈哈大笑：“对。”

  老上级这起名方式，能让他笑一辈子。

  李厂长沉默一秒，问道：“那他的女儿不会叫陈苦儿吧？”

  这一刻，他因为一个名字对一个小姑娘产生了同情。

  好在张书记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叫陈万书，希望她能多读书。”

  李厂长松了口气，问道：“……那你的老上级他得偿所愿了吗？”

  “没有。老大去机关了，老二去当兵了，只有这个老三是搞科研的，老四喜欢戏剧，进了文工团。就因为只有老三是做科研的，老爷子特别宠爱，才给惯出这么一身臭毛病。”

  李厂长笑了笑，说道：“还是让小赵回去记录吧。既然这位陈同志除了脾气不太好，并没有什么问题，你就不要给年轻人制造障碍了。我看他对着小赵，脾气挺好的。再说了，追不追得上是他的事，看不看得上他，那是小赵的事。咱们做长辈的，就不要管太多了吧。”

  张书记笑道：“等等，抻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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