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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传·七夜 生骨


楔子



当太阳升起的时候,篝火晚会上的酒肉之气,随着蒸腾而起的温度化为乌有。



总是比赛骑骆驼也很无聊的,毫无人生理想又俗气的敖炽跟黑袍们在帐-篷里玩游戏对战,而我则独自散步到离帐-篷不远不近的地方,期待着能发现一些有趣的东西。



但是,基本上一无所获,仍然是大同小异的景致,还有时不时出现的,属于各种动物的白骨,大多半埋在沙中,被时间抛弃,很是寂寞。



今天夜里,帐-篷里用蜡烛照明,不知是哪个神经病说蜡烛更适合烘托气氛。所以,当那个身材特别高大的黑袍五号拿着一个动物的头盖骨,正襟危坐在我们之间时,我觉得帐-篷里的温度下降了,一阵冷风拂过我的身-躯。



“你在害怕?觉得冷?”黑袍五号的嗓子特别粗、特别低。



“这样的夜晚,很难不空虚寂寞冷啊!”我白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头朝旁边的黑袍一号吼道,“这么凉的天气你还扇个屁的扇子啊!”



黑袍一号停下手里的扇子,嘿嘿笑道:“我就是想增加点临场感。”



“快点讲!”



黑袍五号看着手里的白骨,慢慢打开了话匣子……



1



“亲爱的,不早了,该睡了!”



“不嘛不嘛,亲一个再睡!”



“好,亲-亲!”



方岳打着呵欠,在MSN对话框里送出一个红红的嘴唇。冰冷的显示器藏匿了他不耐烦的心,虚拟的网络传送出伪装的爱惫。



名为“绿衣”的头像,终于心满意足地沉入灰色。



终于下线了,麻烦的女-人。方岳猛吸了一口香烟,黯淡的烟灰落在油污遍布的黑色键盘上,狼藉一片。



其实,这键盘曾经是干净如新的,在罗影待在他身边的每一段时间里,她总是一边唠叨着,一边抓着抹布,细心清理被他弄脏的键盘,以及整个房间。



罗影……方岳的视线,墉懒地沿着长长的MSN名单下滑,落在那个依然亮起的头像上。



许多人喜欢在MSN上用化名,掩藏自己,掩藏情绪,但他知道,罗影从没有这个习惯,从他第一次与她在MSN上相识到现在,她在MSN上的名字,一直是“罗影“,百年不变。她不是个很花哨的女-人,不喜欢用妖烧的衣裳把自己妆扮得风情万种,一切都以简单真实为宗旨,包括MSN上的名字。



已经快凌晨三点了,方岳看了看时间,这女-人怎么还不睡觉?看他名单里其余的“红粉知己”,大多顶着“睡眠不足就是毁容”的信条逐一下线了,独有她,头像的绿色亮在一片沉寂的灰色里,像一颗活着的嫩芽。



如果,罗影是他那些尚在暖昧阶段的“知己”,他会很有兴趣去关心一下,窝心地说一些“为什么这么晚还不睡,睡太晚对身\_体不好哦!”之类的话,可是,对方是罗影,他已经交往了两年,现居于另一个城市的女朋友。在初始的热情渐渐耗尽,新鲜感如同烟灰般被弹落之后,他再也无心去在意这些小细节。她爱什么时候睡都好,反正,那是她的身\_体。



掐灭烟头,方岳的目光还停留在罗影的头像上,刹那的莫名之念,他放弃关机的念头,破天荒给罗影发了一条消息:“还不睡?”



方岳的记性不好,只模糊记得似有很长一段时间没主动跟罗影说一句话了,到了现在,罗影的存在,就像摆在固定位置的花瓶,就算不看不顾,她也依然在她的位置,所以他渐渐放心地忽略了她。



很快,罗影回了一个吐舌-头的笑脸表情给他。



又是这张笑脸。



自从一个月前的某个夜晚,心情败坏的方岳对着关切询问自己、并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什么惹他心情不好的罗影,冷漠地敲出一句:“一切都是我的向题,你很好,你没有任何错误,但请不要跟我说话,等我主动来找你好吗?”



他的话说完之后,罗影沉默了许久,约一个钟头后,她发过来一条信息,没有字,只有这个吐舌-头的笑脸表情,然后便下线了。认识她这么久,方岳记得,那是她第一次比自己先下线。她突然变成灰色的头像,竟让他有了小小的不适应。



之后,那场小风波并没有对他们的关系带来什么转折性的影响,第二天罗影的头像准时亮起,像往常一样,一直亮到他下线时分。她也的确遵循了方岳的“请求”,再没有主动找他说过一句话。只任头像亮了,灭了,如是往复。



世界好像真的清净了,方岳松了一口气,在坏心情消减的同时,若无其事跟其他红颜知己打情骂俏。偶尔想到罗影,发个不痛不痒的问候,她只回个笑脸,不多说一句话。



今天,她依然如此。



方岳索然无味地关了对话框,下线,关机。他并不介意她只用表情符号来回应自已,事实上,现在不论她说什么,对他的意义都等同于一个无关紧要的符号。从什么时候起,自己连跟她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呢?方岳说不清楚。



大约,人都有喜新厌旧的劣根性吧。



方岳打着呵欠躺到了床-上。影影瞳瞳的睡梦中,交织着不同女-人的脸,有朝他笑的,有朝他摆弄着魅惑的姿势的,如他平日对她们所幻想的一般。



可是,在那些晃动的影子与人脸之后,依稀有双眼睛,纯澈的视线明亮地穿过来,毫无企图地落人方岳迷乱的眼底。



2



啪!



黑色的文件夹被掼在方岳面前,副主编的脸色比文件夹还黑。



“你写的这叫什么?”这个前额的头发挑染成抢眼紫色、一身名牌的矮个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办公桌后头的方岳,有意无意地翘着兰花指道,“我说了这一期的IDEA要以突出现代女性的独立和她们对这个社会所作出的成绩为主,你怎么跑去学校搞了一组学生小妹的系列回来?!你到底还想不想干下去了!”



方岳一怔,说:“不是说这期的主题是校园里的……”



“校园个鬼!”副主编怒气冲冲地打断他,“校园风已经挪到下期了,我不是发过邮件通知你换主题么!”



“邮件?”方岳茫然了。



副主编的目光挪到方岳邻桌的叶言身上,问:“那天我发邮件给你要你顺便通知他更换主题的事,你没说?”



叶言眨了眨画着精致眼线的大眼睛,很无辜地指着方岳那边道:“我给他写了便笺的啊,就放在他键盘下头,他自己没看到,能怪我么!我这几天忙GRANDY的专访,头都晕了。”



方岳这才朝键盘下一看,靠左边的地方,露出一点纸边,不留心根本发现不了,掀开键盘,下头果然有一张粉红色的小便笺。



“你……”副主编皱眉看了叶言一眼,语气却怎么也严厉不起来,只哼哼两声,“我说,你下次注意点啊!”



叶言赶紧点头,娇滴滴地说:“下次我不写便笺了。”



“嗯。”副主编收回目光,也没有多看方岳两眼,更没有道歉的意思,径直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叶言也若无其事地继续敲着键盘。



方岳安静地坐在位置上,整理着稿子。



作为CHARMING这本杂志的新编辑,方岳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了。只因为初来乍到的他,曾经因为一篇由衣着看性格的稿子,博得了大老板的一句称赞。这句赞赏在引出方岳无限的工作热情的同时,也引来了同事们各怀心思的目光。



不管大老板是无心还是有意,他们从没听过他当面夸奖过谁的稿子。



到后来,方岳的工作越来越不顺利,写好的专访说主题不对,费尽心思约来的知名作者却总被别的同事“一不小心”截获到了他们那里。



方岳虽然年轻,但是不傻,他当然明白自己被排挤的原因是什么。在不不屑并愤怒他人的阴暗时,他也暗自为自己着急,作为一个新人,这么下去,最直接的影响就是被房东赶出去。仅仅靠那点微薄的底薪,没有丰厚的编辑费支撑,是无法在这个城市里正常生活下去的。



方岳认识罗影,就是在这么一个令人郁闷的上午。



MSN上跳出的对话框,方岳的大学同学海鸥噼里啪啦敲出一段字:“给你介绍个作者,虽然不怎么写时尚杂志的稿,不过文笔不错。”



“好啊。”方岳强打精神,回话。



于是,海鸥把罗影拉入了三人对话。



看到罗影的名字,方岳即刻知道了她的来历。他不止一次在一些文学杂志上看到过罗影的名字,说起来,罗影也算这个圈儿里小有些名气的人物。认识她。方岳心里是高兴又有点兴奋的。



海鸥向他们彼此介绍了之后,便退出了对话,剩下他们俩,开始一段最稀松平常的对话。



方岳对罗影,最开始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的任何一句话惹她不满。以他的经验,凡是有些名气的作者,大多是有些傲气的。



可是,那一天之后,方岳有些惊喜的发现,罗影不仅不难缠,反而平易近人得可爱,说话幽默而直率,是他从前从不曾遇到过的。在看过罗影的照片后,他更是意外地发现,这姑娘的模样,同她说话的方式一样可爱,大大圆圆的眼睛里像盛了两汪清澈的水,找不到一丝不该有的杂质。



八月底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淡淡照在显示器上罗影的照片上,方岳看着这方小小的照片,眼前过电影般闪过罗影敲出来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调皮的表情,竟有些失神……



夜里,方岳躺在床-上,闷热的空气从窗外不断弥漫而入,可方岳却丝毫没有觉得难受,心里那股奇异的感觉未曾消褪,反而越来越浓,浓到让他彻底忽略了这败坏的天气所带来的不适。



自己,是爱上她了吧?



方岳不确定地想。



不过是个连面都不曾见过的人儿,怎就这般让他牵挂不止?



可是,脑子里又传出了另一个声音,冷冷地说了一句——



你不爱,你只是太孤独。



方岳被自己的身\_体吓了一跳。



他起身,用力摇了摇头,望着窗外沉睡中的城市,



跟自己说不对,自己一定是爱上那个姑娘了,一见钟情的事并不稀奇。



可是,自己也的确孤独。



在这座城市里,方岳没有亲人,没有真正的朋友,同事之间的明争暗斗让他疲倦又无奈。累极的时候,他总迫不及待希冀上天能给他一个恬美的慰藉,给他一根救命稻草,陪在他身边,伴他度过如此苍白又沉浮不定的日子。



静心一想,真爱也好,救命稻草也好,他太需要有这样一个人出现了。



于是,在那个八月的上午之后,他每天都守在MSN上,看罗影有没有上线,每当看到她的头像是绿色的,他的心也想那颜色一样鲜活起来,一旦她的头像灰了,他的心也随之一沉。



他每天都想跟他说话,他看她的博客,了解她的喜好,选好他认为最合适的话题,用最自然的一种姿态去找罗影聊天,向她倾诉自己遇到的种种,此时的郁结,旧时的流离,桩桩件件都讲给她听。



罗影总是听得很仔细,然后就像对待自己的问题一样,认真替他分析,给他打气。



渐渐地,方岳发现,以前晚上从不上线的罗影,在线的时间越来越长,在自己心烦意乱想找人诉说的时候,她的头像总是亮起的。那抹绿色,让人心安。



到了十一月,当窗外的银杏叶子金子般灿烂的时候,罗影成了方岳的女朋友。



那一天,没有鲜花,没有礼物,甚至没有一个深情的对视,有的,只是显示器上的对话框——



“愿意做我的女友么?”



“好啊。”



“答应了就不能反悔。”



“不会反悔。”



那一天,方岳从没有觉得天空的颜色蓝得如此好看,心底沉积多年的空虚,在那一刻被填满,身\_体有如一只飘摇的小船,终于靠到了踏实的岸。



3



罗影抓着锅铲,不是很熟练但是很认真地翻炒着锅里看相不佳的菜肴。



方岳打开大门,一眼看见那个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久违的暖意在心底出没。



这是他们见面的第三天。罗影的家,在千里之外的另一个城市。



跟方岳想象的一样,罗影的人像她说话的语气一般爽直,甚至有些孩子气的天真,时而可以赖在他的怀-里耍无赖,时而为他没有及时打死一只令她惧怕至极的蟑螂而跟他生气。



他从背后揽住罗影的腰,把脸埋在她的脖颈之间,惹得罗影嘻嘻直笑。



这丫头很爱笑,笑起来没心没肺。方岳有些无奈,如果追究到心底的最深处,他渴望的完美\_女-人,应该是那种娴静美丽又不失风情、笑起来也是清风拂面的淑女。罗影似乎离这标准有一大段距离。



方岳坐在电脑前,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穿着宽大的睡-衣,挽起袖子边擦桌子边唠叨他要他以后不要抽那么多烟的罗影。心里闪过个念头,如果,她的脸再有轮廓一些,如果她的身材再好一些,如果她可以换一件更有女-人味的裙子而不是总穿着这件难看的睡-衣,那该多好……



罗影只有一个星期的假期,她必须回到千里之外的另一个城市。



在她答应同方岳见面之前,她曾问他,我们相隔千里,这个向题很困扰。



方岳只说,放心,我迟早会解决这个问题,你来便是。我们不能做一对连手都不曾牵过的恋人。



那时候的他,只想快些见到她,其余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至少现在还不用去考虑。



沉默半晌,罗影发给他一个点头的表情。



如今,见了,他迫切的愿望终于成真。可是,在罗影即将离开的前夜,看着这个忙前忙后的姑娘,方岳对她最初的在乎与渴望,却一点一点浅了下去。



罗影丝毫没有察觉他微妙的心理变化,临走的那天早晨,她取下脖子上挂着玉佛给方岳戴上。说这个由一位高僧开过光的玉佛,是跟她多年的传家之物,如今她不能在他身边,有这块玉佛在他身上,她会安心些。



许久前,方岳曾在闲聊时跟她说过,自己独自居住的时候,总不时看到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罗影大大咧咧地安慰他,说他只是工作压力太大,而且不注意营养,所以有幻觉。



他以为她早不记得这段对话,就算记得,也没有放在心里。



看着脖子上翠绿通透的玉佛,方岳的心突然莫名地矛盾起来。



不要睡太晚,不要总吃没有营养的东西,要多吃些水果,无谓的人不要去多计较,自己问心无愧就好。路上,罗影不厌其烦地叮嘱他。



机场里,罗影笑着跟他挥手。



方岳面无表情地站在后面,看到她轻松无比的背影,却没看到她红了的眼眶。



4



两年之中,方岳与罗影相聚的日子,加起来不过三十天。



每次都是罗影来到他的城市,然后不厌其烦的收拾乱七八糟的房间,买回红枣和雪梨熬汤给他喝。



看着她的身影,方岳突然觉得有点烦躁了,虽然这念头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为什么她每次都要穿那些不好看的衣服,为什么她不能像那些他所认识的别的女-人一样,把自己打扮得有女-人味一些,为什么她只会反复叮嘱自己要注意健康这些可有可无的话。



她除了会写一些东西,会帮自己改一下稿子,会安慰一下人,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出色的地方。



罗影在他心目中的光环,随着时间的流失,越来越黯淡。



三个月前,不可一世的副总终于因为一个不可弥补的错误,被大老板踢出了杂志社,而一直按兵不动、兢兢业业的方岳,在作出一系列出色策划之后,理所当然被本就赏识他的大老板提成了副主编。



这一次质的飞跃,让他身边所有曾排挤过他的同事收起了所有不良的企图。纷纷对他换上一副笑逐颜开的模样。



方岳对他们的转变,面带微笑,心存蔑视,不过只要他们明白如今的形势,不要跟自己乱来,也不必同他们一般计较了。



这时的方岳,隐约有了些春风得意的意思。



随着职位的上升,他接触的形形色色的人也越来越多,作为一本时尚杂志的副主编,免不了出入那些衣香鬓影、花团锦簇的场面。见的人,尤其是女-人越多,方岳的眼睛就越迷乱。这个圈子里的女-人,几人不是修饰精致的美人,看得人心旌摇荡。



回到空荡荡的家中,方岳解开领带,手指无意触到脖子上的玉佛,罗影的笑脸突然晃过面前。



那丫头不止一次问过他,能不能到她的城市去工作,如果她没有年迈的外婆要照顾,她会放弃一切到方岳身边,结束这种天各一方的生活。



说这话的时候,罗影是小心翼翼的,一如当初方岳对她的小心翼翼一般。



对方岳来说,他孤身一人,没有照顾亲人的牵绊,不论在哪个城市生活都是一样的,他也知道,如果要跟罗影生活在一起,他们两人之中,势必有一个要放弃现在的生活。



他也曾想过到罗影身边去。不过,那是在许久前,他郁郁不得志的时候。



到了现在,他的事业已经出现了转机,要他为了罗影而放弃,似乎不太可能。每次想到这个问题,他就纠结于自己的矛盾。面对罗影,他说不出分手,可是在最初的热情过去之后,他同样无法忍受这种回到家中却孤单一人,有一个所谓女友,去在千里之外的生活。以他现在的资本,要找一个近在身边的女-人,不是难事。可一想到当初对罗影的承诺,他又犹疑不决。



这时,MSN上,罗影的对话框跳了出来:“你那边天气越来热了,注意多喝凉的东西。上次寄给你的夏桑菊,一定要喝啊!每天喝!”



说完,又是一个方岳再熟悉不过的笑脸表情。



看着桌上堆着的一大包罗影寄来的药品,他突然有些厌烦,他想要的,根本不是这些可有可无的东西。



“嗯。”隔了许久,他敲了一个字给她。



其实,连这一个字他都不想敲。他越来越不愿同她说话。



另一个对话框跳了出来,那是一个叫绿衣的女-子,是他前几天参加一个时装发布会时遇到的模特。



见到她来找自己,方岳顿时有了精神。迅速关掉罗影的窗口,一门心思地同绿衣聊起来。



方岳长得不错,又身兼CHARMING杂志副主编的职位,出口成章,要吸引女-人很容易。



在那之后,他MSN名单上的女-人越来越多,而罗影,渐渐被他搁置在最深的角落。



有时候,他会有一点歉疚,在看到立在书桌上,那个用矿泉水瓶子剪成的“笔筒”时。这个东西,是罗影做的,在她收拾他乱得一塌糊涂的书桌时,一边唠叨他不要总乱扔东西,一边帮他把散落在桌上的笔和硬币整齐地放进瓶子里。



可是,一想到绿衣这类让人如染毒般放不下的女-子,他那小小的歉疚,转眼消失于同她们暧昧的乐趣里。



当然,这一切罗影是不知道的,他也不打算让她知道。对罗影,他已经搞不清楚是怎样的态度,索性就这样吧,只要她不问,自己就不说,就让时间这样过去,也许有一天,她自己会明白。自己会离开。



就这样,在不断的自我矛盾中,方岳把罗影屏蔽了,再不主动找她说话,没有电话没有短信,冷处理是他不是办法的办法。



然而,罗影似乎并不能理解他的“苦心”,依然没心没肺,三不五时在MSN上朝他调皮眨眼睛,然后很高兴地跟他汇报前天救了一只流浪猫,昨天去剪了一个新刘海之类的事。



起初他还回个“好”、“嗯”之类的话,到后来烦了,终于在有天晚上对她说出了“一切都是我的向题,你很好,你没有任何错误,但请不要跟我说话,等我主动来找你好吗?”



说完这句话,他有片刻的内疚,但转瞬即逝。



现在的罗影,于他已经是一个负担,如果她曾是自己的救命稻草,那么她现在的浮力已经不够了。该放开她了吗?



这个晚上,方岳带着复杂的心情,躺到了床-上。



当夜,下起了这城市数十年不遇的大暴雨,雨点敲在窗户上砰砰直响,像无数双大手,在用力拍打。



因为喝过酒,方岳睡的比平时更沉,外面的糟糕天气并没有影响到他。



只在恍惚间,他觉得耳边似有一声炸裂般的响动,震得脑子“嗡嗡”作响,然后胸前又有一阵灼人的热气扩散而出,之后,四周陷人死一般的静寂。他的双眼,被一种无形的压力压住,无法睁开,身\_体也无法动弹,仿佛陷入一场最深的梦魇……



天亮后,他睁开眼,发现质量不错的窗户,被全部打得粉碎,甚至连窗框都被某种力量撞击成了向内扩开的变形模样。



再看地上,除了一地的碎玻璃之外,还有几个形状奇怪的黑印,像脚印,又像是被火烧过的痕迹。



方岳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玉佛,发现原本碧绿如水的它,竟然褪去了颜色,变得一片苍白。



这是怎么了?方岳心里突然蹿过一丝T不安,没来由地觉得,好像失去了什么。



也许是昨夜打雷闪电,自己的窗户被炸雷击中了吧。他定了定神,这么安慰着自己。



至于那块变了颜色的玉佛,此刻就像世上最寒的冰,贴在他的身上,让他寒入骨髓。



他赶紧摘下玉佛,把它塞-进了抽屉的最里面。



过了几天,报纸上报道了一则新闻,说是本市锦华区一民居内发生爆炸,原因不明,屋内居住的一家三口下落不明,现场有血迹,却未发现尸体。



5



那一夜的事,他没有对任何人提起。那种惴惴不安的感觉。在回到现实之后,渐渐消失。



之后的日子,他依然过得顺风顺水,跟各路红颜知己仍旧和谐一片。



今夜,历来嗜睡的方岳却在一场人影瞳瞳的奇怪梦境里醒来,是那双藏在众多女-人脸孔后的眼睛,那道熟悉的、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目光,让他赫然睁开双眼。



罗影……他在一片黑暗里默念着她的名字,心上像被一件钝器猛撞了一下。



奇怪的感觉。



他翻身起床,打开电脑,又回到MSN上,发现罗影的头像居然还亮着,在一片灰色中分外惹眼。



此刻,已是凌晨三点半。



“你在干什么?”他忍不住发给她这句话。



一个瞪眼惊讶的表情回了过来。



“不要再给我表情了,说话!”



一个笑脸回了过来,对方依然不说话。



方岳怒了,“啪”地关了显示器,回到床-上继续睡觉。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发泄对他的不满么?方岳这么想着。一定是的,那个家伙,那么孩子气,一定是在为之前自己要她不要跟自己说话的的事记恨着。



也罢,要发脾气就让她发吧,谁在乎。



这么想着,方岳翻过身。很快睡着了。



一周之后,方岳失业了。



大老板的资金出了问题,为了尽快套现,他把杂志社卖给了别人。



新老板很铁血,更有自己的心腹,作为前朝臣子,在新老板果断的宣布下,收拾东西走人。



这是方岳没有想到的,从高处突然跌下的感觉,震得他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脑子里似是充满浓雾,带着一身麻木,方岳在夜幕中回到了家。



把东西扔到一边,他习惯性地坐到电脑前。



MSN上的红颜知己没几个在线,今天是周末,她们应该去了热闹的PARTY吧。看到绿衣在线,方岳马上跟她打了招呼,正预备跟她倾诉自己肚里的苦水时,绿衣冷冷回了他一句:“抱歉我很忙,你现在没有工作了,还是多想想看以后的日子吧。再见。”



绿衣是他今天遇到的第二个“意料之外”。



网络时代,信息就是快,中午丢了工作的事,到晚上便人尽皆知。



方岳苦笑,没有了时尚杂志副主编的职权,他无法再为绿衣安排专访,提高她的人气,她不念及自己曾帮她的点滴,总该还有些普通朋友的情分吧。



可是,没有,绿衣的头像很快就灰了,方岳不知道是她已下线,还是她已经把自己给阻止删除了。



这个夜晚,过得特别漫长。



方岳怔怔地盯着显示器,目光又一次落在了那个唯一亮起的,名叫“罗影”的头像上。



只有她,一直不曾离开过。



一种逝去巳久的感觉如潮水般复生,方岳迫不及待地点开对话框,就像两年前初识她一般,小心翼翼地把自己遇到的一切讲给她听。



良久,罗影回给他一个表情,不是眨眼,也不是笑脸,而是一个举着“加油”横幅的小猴子。



就是这短短的“加油”二字,让方岳第一次红了眼眶。



人在脆弱的时侯,旁人只言片语的鼓励,总会起到强大的作用。想到这里,方岳突然意识到,自己心底最深的一层安全感,原来一直来源于罗影,来源于她时时亮起的头像,来源于她没心没肺的笑脸,来源于她不离不弃的静守。



方岳突然很想听到她的声音。他抓起手机拨她的电话。记得罗影说过,她没有关机的习惯,只是怕重要的人要找她却找不到。



电话拨过去,却是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方岳失望地放下电话,片刻,他突然跟罗影说:“我来看你,我明天就订机票!”



很快,一个摇头的表情传来。



“为什么?”方岳有些急了,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我想见你!我们以前不是说过要在一起么!我来找你,我们重新开始!”



罗影还是一个摇头的表情。



然后,她的头像灭了。



方岳颓然瘫在椅子上,用力抱着头,努力让自己平静。



从来没有,如今夜一般孤独……



方岳趴在电脑桌前,迷迷糊糊睡了一夜。



突然,MSN熟悉的消息声从音响里扩散到他耳中,他猛地睁开眼,显示器右下角的窗口上,罗影的对话框跳了出来。



他赶紧点开一看,数月不曾跟他说过一句话,只晓得发表情的她,居然敲了一行字——



“你来吧,我在家等你。”



方岳大喜过望,如同溺水的人又一次抓住了稻草。



如果时间可以倒退,方岳希望马上收回自己曾对她说过的不该说的话,撤销所有不该对她做的事。



也许,事情没有糟糕到自己想象的地步,起码,罗影依然在等着自己,一切,都还有重来的机会。



6



两年了,方岳第一次去到罗影生长的城市。罗影不止一次邀他来这里,哪怕玩一个星期都好,希望他能看看自己的家是什么样子。可他总是以种种理由拒绝。



是的,千里迢迢,劳心劳力去看一个不太重要的女-人,还不如留在家里睡觉。有时候他就是这么想的,虽然他也知道这种想法很混账。



站在那座位于市郊,外头的围墙上写着大大“拆”字的旧楼前,方岳思索着自己有没有找错地方。



上到六楼,他按响了十二号的门铃,挂在门把上的带着铃档的粉红猪,终于让他确定自己没有走错门,那个丫头,总喜欢在自己的包包或者手机上挂这些小动物,尤其是粉红猪,是她的最爱,曾经还硬要给他挂一个在手机上,被他严词拒绝。



想到这些往事,方岳多日不见笑容的脸上,情不自禁地有了一抹微笑。



门开了,可站在门后的,不是罗影,而是个黑衣黑裤、披着一头长长卷发的年轻女-子,长着跟罗影相似的大眼睛,只是她的眼中,没有罗影的热情,只有一层如蒙薄冰的寒意,与他漠然对视。



“是方岳吧。”女-子抢在他前头发了话,优雅地给他让开一条路,“进来吧,罗影等你很久了。”



方岳有些纳闷,虽然他不曾到过罗影的家,但是他知道罗影一直是一个人住,她瘫痪的外婆一直住在老人康复中心。那这女的又是谁,难道是她的室友?!



进了屋,方岳看着落满灰尘的家具和地面,心头有些怪怪的感觉。



“罗影她……”他疑惑地看向黑衣女-子,依照常理,这样的房间一看就是长时间没有住人的。尽管他清楚地看到,自己跟罗影为数不多的合照,被端端正正摆在电视柜上最显眼的位置,可他还是不敢确定,这真的是罗影的家?!



“她在房间里。”黑衣女-子指了指唯一的一间里屋,虚掩的房门上依然挂着一只粉红猪。



方岳放下手里的行李,走到房门前,小心地推开。



里屋的光线比外头暗了许多,因为窗帘被放下,更刻意合拢得一丝缝隙都没有。



只有一台开着的显示器,在窗下的书桌上荧荧发亮。



房间并不大,方岳没有在里头看到罗影。



正要问那黑衣女-子,房间里的灯却冷不丁被人掀亮了。



待至眼睛适应了突然亮起的光线,方岳落在显示器前的目光,骤然惊诧一一



摆在显示器前的鼠标上,一只白森森的手掌,准确说,是一只仅剩下一半大拇指、其余的手指都已断裂不见的掌骨,有些吃力地覆在鼠标上,没有借助任何外力,像有生命似的,缓缓移动着。



方岳踉跄着后退,脚下一软,坐在了地上。



“那就是罗影。”黑衣女-子横抱着手臂,站在方岳身边,面无表情。



“你……你说什么?”方岳身-子止不住地颤-抖,那只是一堆白骨,怎么可能是罗影,他仰头看着身边这个身姿修长、气质沉定的女-子,“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朋友们都叫我裟椤。”女-子坐到了一旁的床沿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信世上有妖怪么?如果我告诉你,我是一只活了上千年的树妖,游荡人世,找一些我感兴趣的人和事写成故事赚零花钱,然后有一天无意中做了你女朋友的邻居,你信么?”



妖怪……方岳下意识想告诉自己,这有多么的荒谬,可眼前所见,又实在无法用常理来解释……他的脑中已是是前所未有的混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沉寂半晌之后,方岳终于抓狂地大吼,“罗影呢?!她到底去了哪里!”



女-子收起浅笑,恢复了最初的漠然。



“你眼前的断骨,便是罗影留在这世上最后的痕迹。”她冷冷道,“罗影曾经告诉我,她有一块家传的玉佛,在她还是婴孩时,有一高僧曾嘱咐她的家人,说她命中有个生死劫,必须将这块玉佛贴身佩戴,直到二十五岁方可取下,否则必有大祸。可是,在她第一次从你那里回来之后,我便没有见到她脖子上的玉佛了。呵呵。”



玉佛……那一夜间褪去了颜色的玉佛……方岳嚅嗫着,语无伦次:“大祸……什么意思?”



“一个月前的某夜,你可记得那场暴雨?”黑衣女-子缓缓道,“世有妖物,名合口,人面彘身,隐匿地下不喜阳光,以人果腹,每二十年现世觅食,此物现世,必招大水。”



惊怕之间,方岳听得糊涂,哆嗦着问:“这……跟罗影有什么关系?”



“合口虽然凶猛,但终是邪物。那高僧跟罗影有缘,知她命中的生死劫与这妖物有关,只有玉佛可以替她挡这场劫数。”黑衣女-子面露惋惜,“只可惜,她把这救命符给了你。可恨,那夜我不在此地,否则这姑娘也不至于……”她柳眉微皱,抿了抿嘴唇,将一丝难过逼了回去。



食人的妖怪,褪色的玉佛,生死劫……那个如一场噩梦的雨夜在方岳的眼前越发清晰,当时那耳边的怪响,胸口发出的奇异热量,留在房间里的古怪脚印,一切一切都在向他证明一个最荒唐但又最真实的故事。



“如果罗影没有因你的一句闲聊,而把玉佛给了你,被合口吃掉的,该是你。”黑衣女-子冷睨着面色苍白的他,“那一夜发生的一切,你该知道并非噩梦一场。如果你看过你们那里三天后的报纸,就该知道那个雨夜,在你家附近的小区里,有一家三口莫名失踪。另外,若你把那天世界各地的新闻聚拢在一起,会发现在那个夜晚,莫名失踪的人远不止那一家三口。合口的数量不算多,但我们所在的每一块土地下,都有它们的踪迹,以他们自己的习惯划分好各自的领地,一旦对机成熟,便集体出动。你很走运,玉佛拼尽全力替你挡走了凶悍的合口,褪去了应有的颜色。而罗影所在的这个地方,同样也藏着祠机而动的合口,但是,她用自己的命换回了你的。褪去生命的躯壳,只剩一块无色的白骨。”



“你……你怎么知道我们的事……你……”方岳的胸口大起大落,恐惧地看着这神态自若、有着天使样的安详、却又身藏恶魔般冷酷的女-子。



黑衣女-子的嘴角一翘,轻笑:“我说过我是一只千年的树妖,如果我想知道一些事,就一定可以知道。普通人类,对我而言没有秘密。”



说罢,她起身走到书桌前,有些入神地看着那只斑在鼠标上,呈无意识移动中的掌骨,淡然道:“当我赶回来时,罗影已经没有了,房间里,只留下这块残缺不全的掌骨。”



她没有再多看方岳一眼,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很快,我发现这块掌骨,竟然是活的。我看着它用唯一的一截指骨,打开电脑,然后便一直覆在鼠标上,让MSN上的头像在那个早晨重新亮起。这一个月,我一直留在这里,看这块骨头究竟想做些什么……”



她的话,让方岳像石头一样,僵在原地。



“一块白骨在玩电脑,呵呵,也许外人想来,会觉得如此滑稽。”她转过头,直视着方岳呆滞的双眼,“许久前,晚上我偶尔会到罗影这里找她聊天,发现她总是很晚都不睡,一直开着MSN,却又不见有任何人跟她说话。我问她,她说,她怕男友要找她说话时,她不在,她最怕他有心事无法纾解,所以,总是让自己的头像亮着,如果他需要找人倾诉,第一时间就能找到她。我还见过这粗心的姑娘,在走夜路不小心摔得满身伤的时候,还坐在电脑前三天,帮她的男友修改什么策划案……我还吃过她做的饭,不好吃,她不好意思地说,她正在锻炼厨艺,等以后跟男朋友真正生活在一起之后,把他喂得胖胖的。”



“你……她……”方岳的嘴唇已经没了血色。如今的他,连一个完整的词语都无法说出。



“我问过一位朋友,他告诉我,情深义重,白骨亦生。”黑衣女-子幽幽叹了口气,“如今你该明白,为何这段时日,跟你对话的‘罗影’只会发一些表情符号了吧。她不是只会,是只能。它只是一块附着罗影生命的残骨,没有办法在键盘上敲出字来,只能用最机械最简单的方式,用鼠标点出表情给你,起码让你知道,他还在你身边。”说着,她顿了顿,“要你过来,是我的意思。作为这整件事里的男主角,你有知情权。若再让这块生骨继续下去,这份牵挂会让罗影入不了轮回,我得帮她。”



黑衣女-子走到方岳面前,伸出手指在空中划了道弧线。



无数张纸片,从空中纷纷扬扬落下,像去年冬天下的那场雪,



“罗影的日记,作为遗物,该交还给你。她的外婆,我会照顾。”黑衣女-子的语气平静得像在念一段最平常的对白。



说完,她举步朝门外走去,走了两步,她又侧过脸,说:“你们人类的感情,我本不想插手。可我还是想跟你说,也许你觉得她能给你的东西太少太渺小,连那块救命的玉佛,最终也只是被你草草塞-入抽屉。你这样的家伙,要怎样才能了解,她给你的,是她能给你的全部。”



黑衣女-子的声音很好听,像最精致的风铃在和风中敲击,但是,那份抹煞不去的伶俐,像一片最薄最锋利的刀刃,切进了方岳的血脉之中。



一阵薄烟腾起,黑衣女-子的身影在氤氲的空气中淡去。



方岳的魂魄似乎已与肉-体分割开来,他翕动着嘴唇,用颤-抖的手拿起面前的一张张日记——



“下个月是他生日了,一定要记得买生日蛋糕。听到他说已经很久没人给他过生日,我难受。”



“妈呀,好痛啊,那个不长眼的衰人!害我摔得一身伤!不过还好,终于赶在期限之前把他要的东西全部改好了!明天还是去医院吧……我哭。”



“他是个善良的人,我一直相信他是。不要胡思乱想了,睡觉!”



“亲爱的,我昨天梦到我们结婚了呢。哈哈,真希望别那么快醒过来,婚纱真漂亮!你今天说很忙,所以没跟你说,呵呵。”



方岳的喉咙,像被鱼刺给卡住了。



这时,一阵疾风从他头顶上旋过,紧闭的窗帘猛然被掀开来。



耀眼的阳光从蒙着雾气的玻璃上穿透而进,端端照在那块雪白的骨头上。



无声无息间,白骨化作烟尘,腾起在空中,组成一片奇异的图案……



一个姑娘,故作凶悍地叉着腰,一手捏着沾满灰尘的抹布,撅着嘴数落:“你这家伙,我不在的时候你好歹也擦擦桌子嘛!灰都能把人淹死了!”



无际的眩晕中,方岳像个死人一般,躺倒在地,手里的日记纸,紧紧攥成一团……



尾声



黑袍五号并不是一个讲故事的能手,从头到尾,语气平淡,像在念一本长长的流水帐,有时候还会卡壳,要我等半晌才能听到下文。



“你从哪里搞来这样的故事?”这次是敖炽抢先发话了,边问眼睛还边瞟向我。



“从一本旧书摊上的过期杂志里看到的。”黑袍五号道,“我只是觉得,这个故事很适合讲给一对夫妇听。”



“喂,你们是为了女王殿下讲的故事,又不是我们。”我瞪了他一眼。



黑袍五号突然将手里的头骨扔给我,说:“你们也好,女王也好,正因为天下有太多相守之人未能了解,身边那个人所给出的,已是他们所能给的全部,世上才有如此多的白骨。”



“我了解。”我笑起来,“就像故事里那个树妖那般了解一切。”



话音未落,敖炽将我拽到一旁,还没开口,已经被我打断:“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等七天之后我再告诉你。”



说罢,我抱着那块白骨走到帐-篷外,挖了个坑埋了它。



还是有血有肉的时候是最好的,等到生命空剩一块白骨时,哪里再有回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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