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史莺莺听出来了，屋里所有人都听出来了，都跟着跑了出去。

        杜长风刚喝退家里的护院，就见史莺莺跟个炮榴子似的朝他冲过来，他赶紧张开双臂把媳妇儿搂住。

        史莺莺紧紧抱住他，精壮的腰背，熟悉的气息，是她男人回来了，提了好久的心在这一刻悄然落定，只是后怕，怕得要死，怕得整个人都在颤抖。不管她在外头如何能干，如何独挡一面，如何是众人眼里威风八面的史老板，可她的主心骨是杜长风，他不在，她就成了六神无主的小妇人。

        杜长风很少看到史莺莺怕成这个样子，心疼得一抽一抽的，越发用力抱紧她，又吻她的发顶，想安抚她，却没察觉自己也在抖，这一路艰难险阻，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的，他也怕，万一真的回不来，史莺莺怎么办？

        “没事了，”他低声安慰她，“莺莺，我回来了。”

        史莺莺抱着他不动，手臂一阵紧似一阵，杜长风没办法，只好把着她的腰往上一搂，跟抱小孩似的把人抱进屋里去。

        下人们也跟着进了屋，柱子和阿夏赶紧把门关起来，柳妈立在一旁扯着袖子抹眼泪，杜锦彦两眼通红，轻轻一眨，泪珠就顺着眼角滚落下来。

        史莺莺也在哭，哭得肩膀一耸一耸，声音咽呜着，热烫的泪水洇进杜长风的衣襟，身经百战的杜将军仰了一下头，眼睛刹时也红了。

        他静静的抱了史莺莺一会，朝杜锦彦张开一条手臂，杜锦彦抽泣着过去，也趴在父亲的怀里压抑着哭了起来。

        他一哭，史莺莺倒停住了，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来，仔细端详杜长风的脸，手指微微颤抖抚着他的眉眼，哽咽着道，“这一路，你辛苦了。”

        “不辛苦，”杜长风握住她的手，嗓子哑得不行，“你在家里更辛苦。”

        史莺莺扯着衣袖把眼泪抹了抹，拍了拍儿子，“行了，别嚎了，你爹平平安安回来，咱们应该笑才对。”

        杜锦彦的情绪刚渲泄到一半，有点控制不住，被他娘亲说得很不好意思，用手背挡着脸，退到墙角，侧着身子抽泣着。

        柳妈张罗着下了碗面条端上来，又摆了一些热菜，杜长风正饿了，立刻坐下敞开吃了起来。

        史莺莺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又忍不住要落泪，知道他一定在外头受大苦了。她默默的抹着眼泪，不时往他碗里夹酱牛肉，水晶肘子，这都是杜长风平时喜欢吃的菜。

        “饿坏了吧，多吃点，不够还有。”

        杜长风埋头把一大碗刀削面吃了个底朝天，这才舒爽的打了个饱嗝，没撂筷子，只是吃东西的速度慢下来，夹着两片酱牛肉在嘴里细嚼慢咽。

        史莺莺这才问，“倒底怎么回事，这段时间，你去哪了？”

        杜长风知道史莺莺的脾气，甭管好坏，得告诉她实情，所以也不打算瞒着。

        “我在西北，听说家里遭了难，芃芃进了冷宫，你投进了大牢，锦彦也充了军，赶紧就往回赶，谁知道还没走出西北的地界，就遭了埋伏，那时侯，我才知道这事不简单，这是要连我也一起端了。幸亏我对西北熟，把他们引到沙漠里喂狼，才脱身出来。”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史莺莺都明白，当年她和杜长风初去西北的时侯，也遭遇过狼群，知道那是怎样的凶险。

        “后来呢，”杜锦彦也过来坐下，仰着脸问杜长风，“出了西北后呢？”

        “出了西北的地界，又有人追上来了，”杜长风叹了口气，“我跟他们交过手，是江湖中人，武功极高，也是我命大，跳进河里借着水遁走，才捡了一条命，可那些人极为难缠，没多久又追上了我，那次我被困在树林子里，十来个黑衣人，我寡不敌众，眼看就要把命丢了那里了，没想到宁家军突然赶到，帮我杀退了敌人，一路把我护送到了临安城。”

        史莺莺母子俩个听他说这一路的凶险，表情如出一辙，都是伸长脖子，瞪大眼睛，微张着嘴，吊着一口气，直到说到宁家军出现，他们才把脖子缩回去，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史莺莺，“这么说，是宁大人救了你？”

        杜锦彦，“会不会是贾叔去求的宁大人？”

        杜长风摇摇头，“是皇上，皇上让宁家军去接应的我。”

        史莺莺和杜锦彦面面相觑，都很疑惑，“是皇上？”

        “嗯，宁家军的人是这么说的，皇上下旨，一定要把活的杜将军带回临安城。”

        史莺莺眼睛有些发涩，用力挤了一下，喃喃道，“菩萨保佑。”

        杜锦彦说，“跟菩萨有什么关系，是皇上保佑。”

        史莺莺默了一下，“这回，咱家可欠小皇帝一个大人情了。”

        杜长风说，“我是老丈人，他是女婿，女婿救老丈人，不是应该的么。”说到这里想起来，“对了，芃芃在宫里还好么？”

        史莺莺说，“你听到的那些传闻，只有芃芃进冷宫是真的，不过也没关多久就出来了……”

        她话没说完，杜长风就变了脸色，“小皇帝真把芃芃关进冷宫了，这个小兔……”

        史莺莺吓得忙捂住他的嘴，“你疯了，当心让人听见，是芃芃自请进冷宫的，南原黄金在咱家的银庄里查到了，皇上总要拿点什么来堵天下悠悠众口，再说芃芃也没吃苦，小朵说了，冷宫里什么都有，芃芃每日和小皇帝一起吃御膳呢，养得白白胖胖的。”

        杜长风把她的手拿开，微微笑了一下，“难得，你倒帮小皇帝说话了。”

        “这不是看他救了你么，”史莺莺说，“这份情咱们得记在心里，往后他缺银子，只管开口，要多少我给多少。”

        杜长风笑着打量她，“我怎么觉着你有点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的劲头了？”

        “还没到那个份上，”史莺莺扭头吩咐柳妈，“赶紧备热水，让将军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

        柳妈应了声，带着柱子去备水了，杜长风也往厢房里走，史莺莺把杜锦彦招过来，低声耳语，“你赶紧进宫一趟，把你爹回来的事告诉你姐姐，要她替咱们谢谢皇上。”

        杜锦彦嘀咕着，“这都多晚了，明日再去吧。”

        “晚什么晚，”史莺莺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快去，让你姐也放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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