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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58章


做法,杀人于无形?周霖挑眉,他完全不信,约莫是那所谓神巫装神弄鬼的同时,有杀手将某人杀死,呈现在愚昧者的面前即是做法杀人。

        这一点靳元又如何能想不到,可事实并非如此。瞧大人不语,他便接着说:“属下听说神巫一事后便易容扮作游民,到远善县去调查。当时正巧赶上神巫为发展信徒而当众展现神力,于是属下就混迹在百姓之中,亲眼见证神巫做法杀人。”

        说到这儿,靳元留下一滴汗,至今仍不敢置信。

        “那神巫在神神叨叨跳了一阵大神后,从摆在邪祟像前的玉瓶中取出一枚红果,旋即一把捏碎,在红果碎裂的瞬间,那被绑住的人即刻毙命。属下敢保证,死者不是被暗杀。若说毒发身亡,这时机未免掐得太好……”

        闻言,周霖微微蹙眉,说:“你就那般看着那人死?”

        靳元无奈摇首,回道:“大人有所不知,那人是死刑犯,围观者之中有当地的县令。属下身为大理寺的寺正,万不敢劫法场啊。”

        忽略他的俏皮话,周霖指出要点:“即是说当地县令与神巫沆瀣一气。”

        “是。据属下调查,当地县令也是信徒,县中自三年前开始就接连发生多起与邪祟有关的杀人案,但县令既不拟卷宗也不上报,明显在偏袒那些杀人者。”说罢,靳元拿出一卷图纸呈给周霖,解释道,“这是属下所画远善县的县内图,打叉之处即为邪祟侵占之地。”

        周霖打开一看,已有大半画了叉,包括当地官府与驿站。他的神色不由变得凝重。

        “去书架找来北秦万城图。”

        “是。”靳元两三步跨到书架前,扫了一眼,发现折叠起的地图,将之取出呈给大人。

        周霖将公案上的卷宗收拾到一旁,再把地图平铺,找到位于长卫的远善县,拿食指在其四周画一圈,问靳元:“其周边有两个驻军镇及十五乡,情况如何?”

        “属下去过的乡村尽皆有邪祟痕迹,许是无有多少乡村幸存,驻军镇因常有京官京吏途经,尚未发现邪祟身影。”

        与孟挚所言不差,郡城、县城、乡村皆已遭邪祟入侵,唯驻军镇得以幸免。究其缘由,并非是因为有京官来往密切,而是因为有驻扎军在,那些装神弄鬼者活不成。

        北秦有兵马一百七十万,分五路军,守皇城的龙虎军十万,守京地的护秦军七十万,守秦南、由卫卢胥统率的征南军四十万,守西北、由郭广统率的西北军四十五万。还有五万游军,原本是周彬所统率,盖因秦周休战,这游军也就暂归入护秦军。

        北秦武盛兵多,倘若管理不严则易生兵乱,因此北秦的军法是秦法中最为严苛的部分。尤其是罪及斩首,除非秦帝亲赦,否则任托何等关系都别想免死。

        于军中崇巫蛊,将士见巫蛊而不灭,皆为不可恕之死罪,是以邪祟理应侵不得镇。反之,一旦邪祟大举侵入驻军镇,恐怕就宣告北秦江山将被掌控邪祟之人掠夺。

        此邪祟不得不说很是可怖,它一直潜藏在湖底,在暗处生根攀枝,逐渐自秦南与西北发散至京地,绝非一朝一夕可功成。

        在它主动浮出水面前,朝廷甚至丝毫不能察觉,又偏偏选在官商之路初立的关键期彻底显露,带出一件又一件案子,分散朝廷与执法司的注意,可见邪祟背后之人布局庞大,难对付得很。

        眼下大理寺就必须兵分两路,不论是对官商之路虎视眈眈的相党,还是意图动摇北秦江山稳固的邪祟,无一能够暂且放下,形势不可谓不严峻。

        “靳元。”

        “属下在!”靳元抱拳,此刻他早已不像一个时辰前那般畏缩。

        “去让云峥快些张贴特招榜,提前结束特招。随后将云峥、庄朴、孟挚、裴武、柳河,以及蒋攸叫到东堂集合。”

        靳元亮声应是,旋即告退加急去办。

        看着靳元的背影,此时的周霖已经无有拔剑的冲动,他完全平静下来,心复如铁石。心静思通,对于接下来要做之事他已有清晰的谋划。

        或许是想在大人面前多多表现,靳元此次办事迅速得很,居然顶着一副脏兮兮又颇是正经的模样在大理寺四处乱窜,把熟悉他的人吓了一跳,直呼“靳寺正疯了”。但落在云峥等人眼中,则是霎时明悉两件事,一是靳元算是得了大人原谅,二是有紧急要事。

        于是云峥在得靳元通告后不到一刻就将特招榜张贴出去,简明扼要地说明司直吏的考核情况。

        大致为:

        高斩、高犬、卢蟠三人抓到犯人,找回失踪小童,再结合之前数科成绩以及个人奇才,考试合格。然因为未能获悉考核案始末真相——报案人乃人牙子,施虐小童,犯人动恻隐之心,无奈犯法。故而综合成绩不达优,仅是合格。

        至于其他考生,调查方向尽皆偏离,只有二人查到犯人所在,虽犯人已不在原处,但鉴于这二人前三科成绩不差,故亦是录用。

        即,本次特招,工簿吏录用两人,寺丞吏录用三人,司直吏录用五人。特招结果算是中规中矩。

        两刻后,东堂。

        待七人于面前一字排开,周霖直入正题:“乌鸦岗失火案,两具血尸案,仕女失节案,此三案之间有何连系,背后又隐藏着何等阴谋,本官需要有人在本官离京的这段时日,替本官查明真相。”

        离京?!众人诧异,不过并未开口,而是仔细听下去。

        “蒋师弟,老师既荐你为少卿,就说明你有过人之才。于师兄离京后,大理寺便暂交由你来打理,大理寺官吏皆将听你号令,务必查出我方才所言之事。”

        周霖突如其来的“信任”,让蒋攸有几分无措,她不禁猜测:这莫非是一种试探?

        无论是不是,蒋攸都断无推脱可能,此乃打入大理寺内部,获得大理寺众官吏认可的绝好机会。

        “师兄放心,攸定不负所托!”

        周霖当然不放心,遂又言:“云峥、孟挚,你二人留下,辅佐蒋攸。”

        “是。”云峥抱拳领命,却微微皱了下眉,因为这是大人第一次外值不带他。

        孟挚同样稍有惊讶,如若大人外值亲自调查无上太尊,何故将于调查此事有些经验的他留下,莫非靳元也是因那邪祟而归?

        对于他们的疑惑,周霖不打算解释,给他们一点时间,他们皆会明白此举之用意。

        “靳元、庄朴、裴武、柳河,你四人回去收拾行装,三日后,随本官走一趟远善县。”

        另一边,王煊言出必行,真的到下京找到一人牙子,挑选男奴。

        那人牙子见王煊气度不凡,以为来了大生意,这脸上便堆着笑,把眼睛都快给挤没了。

        “这位公子想要什么样的仆人呐,咱这儿有顶俏的姑娘,皆是奴籍,绝不会让您惹上什么麻烦。如若您不怕官家,又有些特殊的癖好,咱这儿也能满足,您看……”

        “男奴,我要男奴。”王煊冷着面,淡淡言之。其身旁的无晴亦是一副冰山脸,将人牙子冻得打了个抖。

        “行,您稍候。”

        人牙子笑容不谢,未觉着这位公子癖好有何奇怪,只因他已从其音其貌辨出王煊乃女扮男装,如此要男奴即是理所当然。

        不一会儿,十几个容貌俊秀的男奴排着队由人牙子领出来,他们或腼腆或张扬,或魁梧或瘦弱,或妩媚或正经,总有能抓小姑娘心的。

        然,王煊扫了一眼依旧冷漠,似无甚兴趣,可口中说的却是:“我全要了。”

        人牙子眨巴两下眼,怔愣一息后狂喜,赶紧叫人把卖身契都拿过来。王煊没有半分犹豫,扔下两张百两银票,就带着这十八个男奴绕偏僻的道回了周府。并且毫不意外,这呼啦一群人把周叔吓得连连开关三次大门,才确认门外领头者的确是公主。

        “公主,您……”饶是平日里心思通透、口齿伶俐的周叔此刻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他仅能兀自猜测:定是公子又不解风情开罪了公主。

        王煊冲周叔一笑,笑容可称森冷。

        “君泽觉着这院子太过空旷,他丝毫不介意我去寻些男子,让周府‘热闹’一些。”

        此话一出,周叔默默吞咽一口口水,冷汗直往外冒,他自是明白公主何故如此气恼,也晓得公子在顾虑何事,怕是故意为之。

        他轻叹,对公主作揖恭敬道:“公主,恳请您挪步听老朽一言。”

        王煊倒是未气到失去理智,便吩咐无晴看着这些男奴,随后跟随周叔到僻静处。

        “公主,公子并非不在乎您,而是有苦衷难言呐……”周叔半点不墨迹,直接挑明周霖有所顾虑。

        “你是说君泽乃是故意,因为有苦衷?”王煊会意蹙眉,又接着说,“君泽的苦衷我早已知晓,即便他不举又如何,我已然告知他我不介意,我只盼与他彼此相爱相守,一生一世一双人足矣。我绝不愿他纳妾,可他却希望我寻面首,我便是如他所愿!他如何肯在乎我……”

        说到最后,王煊垂眸,遮住泪光,语气又悲又怒,掩于袖中的玉手捏紧成拳,仿佛要将指甲嵌入肉中,可见她入戏之深。

        周叔闻之无奈,暗叹一声,既不可泄公子的底,又不能任这二人离心误会下去,遂只好含糊其辞,委婉暗示:“公主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公子的苦衷难以言表,恐是您晓得就会离公子而去,且早晚会晓得。公子明知,故不愿自己,也不愿您陷得太深,今日短痛是为来日不生长痛。这即是公子的顾虑啊!”

        果然,什么不举,不过是幌子,周霖约莫在隐瞒着可惊天地的秘密。王煊暗笑,如若能借此事试探出这个秘密为何,则离掌控周霖与大理寺又进一大步。

        是以王煊自然不能被周叔说服。

        “周叔,您不必再替君泽说好话。倘若他真的有此顾虑,何不从一开始就将一切告知于我,那时的痛岂非是最短?还是说他也存着利用我谋权夺利的心思?”王煊自嘲一笑,“也是,秦恒公主,无有比秦恒公主更好利用的棋子了……”

        话音未落,她转过身,背对周叔,不想让他看笑话。王煊哭着笑,故作云淡风轻:“无碍,左右皇家人皆是无情,我又如何能够例外……何必执着于一个臣子的情呢。”

        轻飘飘落下一语,王煊快步离开。

        徒留周叔摇头哀叹:公子,老朽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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