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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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层与三层相比可谓天差地别。三层空旷冷清,几乎除了空地之外没有其他物什。而二层那叫一个“春色花香迷人眼,靡靡之音乱耳畔”,又是“红帐一遮浪声荡,醉生梦死不负闲”。
走上二层就宛若进了不干净的花园,不仅花香杂得发臭,还时刻有衣衫不整的男女突然冒出来“扑蝴蝶”,着实辣眼。
关艟是满心的厌恶,可惜不能变脸动武,憋得肝痛。又为了保护她那已牺牲颇大的知己不被哪里伸出的猪蹄骚扰,关艟几乎是紧贴着蒋攸,并虚揽着她的腰,时时戒备那些粘过来的下流目光。
反观蒋攸,她丝毫不在意,既不在意那些下流东西,也不在意关艟。她现下正在思量该如何将剩下两个疑问一并给解决掉,也不算白来遭这一趟罪。
未等想出个所以然,信徒已经带着他们来到一空屋。这空屋很是懂得“大隐隐于市”的道理,就位于喧闹的中心,且正对着上到一层的楼梯。
信徒直接把门推开,在关艟微推着蒋攸快步进屋后,门被信徒关上,那些恼人的目光终于被隔了个干净。
早在进屋的那一刻,蒋攸便迅速扫了眼这一览无余的屋子。可能是因为在地下,不仅三层关人的屋子小,二层供人消遣的屋子也不大。不过布置得倒是奢贵,就是单独摆在正对门、靠着墙的正中央之桌上的瓷器,怎么瞧怎么突兀古怪。
“你们还不快叩拜太尊?”信徒的声音在背后乍响。
蒋攸却是不听话,径直走到瓷器前,往瓷器里一望,不出所料乃满满一瓶子石头。她眼睛都不眨一下,搬起桌子放到一旁。旋即地面随着桌子移开凸起一块,伴随“隆——”的一声,面前的墙壁打开“一扇窗”,只有半臂长的无上太尊像映入眼帘。
要说无上太尊长得极为朦胧,五官不能看清,仅依稀能辨认出是个男子,姿态乃站立,手中拿着一把似剑非剑之物,尖端指着上方。至于衣着倒是清晰得很,分明就是天子之衣——龙虎袍。
约莫北秦与南周最相似的便是天子之衣,北秦是虎踩龙,南周是龙缠虎。而无上太尊这件更是惨烈,凶龙恶虎互相咬住对方脖颈,整一个要同归于尽的架势。
“看来你们确实被赋予了几道神言。”
信徒的试探乃蒋攸意料之中。
但让信徒意料之外的是,蒋攸竟然把太尊像取了下来,同时关艟拿出匕首抵于太尊像的喉咙。
“……”信徒惊得说不出话,在看到太尊的怒容之际,她双腿发抖,将要跪伏。
瞧着信徒纠结动摇,蒋攸微笑,弹了弹太尊像的糊脸,发出闷闷的响声,太尊好似气得脸都发青几许。
“我问你,你所说的那物是如何挑人而发?总不能见一个爱上一个吧。”
信徒冷冷凝视着蒋攸,刻意不去看太尊,到底是没跪,自然嘴巴闭得紧。
“丑话说在前,我二人可不是无上太尊的信奉者,要毁这像时可不会手软。但你不同,假如太尊像因你而毁,你觉着你所信奉的太尊会不会降罪于你?”蒋攸轻飘飘地问。
那信徒咬牙切齿,开口就是一句:“太尊不会放过你们,你们会受到神罚!”
“是啊,不过在那之前,先受罚的定是你,因为是你致使太尊像被我等摧毁……”
说着,蒋攸瞥了眼关艟,关艟会意,用匕首在太尊面上划了一道。
这一道使得太尊的脸更是凶恶,也叫信徒面色惨白。她哆嗦着瘫跪在地,一半恐惧一半怨毒地瞪着蒋攸,终是不情不愿地回答:“香囊,客人身上带了香囊。香囊中引情花的花粉与幻欣草相配合,生幻觉,发情欲。”
引情花同样是南周特产,据说南周情蛊制作时就会用到此花。
信徒许是期望着蒋攸二人听不懂,关艟确如她所愿,可蒋攸那一副了然模样,让信徒的心沉入谷底。
“第二个问题,此二物是如何混入秦京?”
信徒似已认命,幽幽答道:“香料采买,总归能混进来。”
倒也是,龙虎军估计没人识得这二物,就连蒋攸都只知其名不知其貌。
“最后一个问题,近日是否有一些仆从打扮的人来此处拜太尊,并得到香囊?”
果然,信徒颔首。
线索至此,仕女失节案已清晰一半。
仕女的异常来自于胭脂与香囊,胭脂是掺入幻欣草而制,香囊是以南周引情花花粉为原料制成。二者共同作用下,仕女将嫌犯奴仆误认成心悦之人,并因着被催情而与之共赴巫山,如若催情效果不佳或幻欣草未发挥多大效用即会用到欢毒。
待卸去胭脂,幻欣草作用失效,仕女发觉真相即或疯或死。嫌犯奴仆知晓仕女总会清醒过来,是以给她们喂下情蛊。孰不知那并非情蛊,而是子母蛊,且约莫仕女所食为母蛊。
还有一种可能,不论仕女还是奴仆所食皆为子蛊,母蛊在第三人手中,这样可以避免奴仆耍小聪明,易蛊而食逃脱死期。
倘若是第二种情况,这个第三人要么武功高强,一直在监视受害的十个仕女,要么身份特殊,能够很快知晓仕女死亡之事,比如棺材铺子的掌柜或伙计,再比如藏在那受害府邸的邪祟细作。后者更有可能,毕竟派人去买棺材需要一定时间,而奴仆与仕女死亡时间极为相近。
嫌犯奴仆的香囊是通过于此间拜太尊所得,欢毒与蛊约莫是藏在香囊之中。胭脂则是从胭脂铺买来,各种款式都有掺了幻欣草的,如此即可做到不论受害仕女买哪种胭脂皆会中毒。
胭脂铺与此地脱不了干系,就是不知具体有哪几间铺子有问题。
至于此案另一半尚未清晰的真相则是目的与幕后黑手。为什么要选侯辅嫡女与疯官之女作为目标,是随意选择还是定向选择,以及幕后黑手是否为前朝余孽。
此外,欢毒与蛊来自何处,对方故意让大理寺与刑部寻到此地,甚至送个人来透露此案关键线索又是为了什么?
似乎一切都是幕后黑手安排好的戏,蒋攸有一种强烈的被操控利用之感。
未愣神多久,在关艟要开口唤她之时,蒋攸回过神来,偏头对关艟说:“走吧,没必要再于此地耗下去。”
于是二人一边防备着信徒一边离开这间屋子。
无上太尊像现身走廊,那些正欢闹的男女尽皆停了下来。女子皆是惶恐地叩拜,男子则俱是懵然。蒋攸二人不理会他们,径直往上层去。
一层与二层之间倒是没有阻隔,她二人极其顺利地上了一层,成功将正搭台子与招呼宾客的老鸨与杂役吓个半死。
并且很快就有一群手持棍棒的杂役把蒋攸二人团团围住。那些带着假面,披着大黑斗篷的宾客则是识趣地退至边角,以免受到波及。
老鸨倒是个熟脸,正是把蒋攸迷晕的“美人庄”店家。
“哦?你们倒是厉害,竟然把太尊请了出来。”老鸨的语气轻松,好像并不在意太尊像,其他杂役同样对太尊像不敬,端拿棍棒指着太尊。
见状,关艟皱眉,小声说:“他们好像不怕啊……”
“没事。”蒋攸轻轻回以二字,旋即扬起唇角,高声言之,“诸位,这可是无上太尊的神像!你等应该皆为信徒罢,倘若你等阻我们去路,我便将它砸了,太尊像因你等而毁,太尊他老人家会不会动怒,从而赐予你等神罚呢?”
话音未落,周围的杂役已是变了脸色,不过老鸨依旧从容不迫。
“呵呵,你恐怕打错主意了,太尊那般仁慈怎会责怪我等。太尊只会惩罚那些假信徒与不信之人。你尽管砸吧,看看是你们惹怒太尊,还是我等信奉者得了神罚。”
此话一出,那些杂役瞬间坚定了眼神,往前迈了一步。
“是吗,看来太尊在你等眼中并不怎么重要,也不怎么可怕啊。既然你们这些信徒不管做什么都不会受罚,为何那些想要依附仕女飞黄腾达的信徒却是受了死罚?以及……”
她给了关艟一个眼神,关艟瞬间如猛虎扑食般取了一个杂役的性命,血喷三尺。紧接着她三两步回到蒋攸身旁,拿血红的匕首抵着太尊像的咽喉,血溅在太尊面上,太尊的脸便更显冷煞。
同时蒋攸的后半句话落下。
“太尊怎么任你等信徒丧命呢,莫非你等惹怒了太尊?”
轻飘飘一句话让恐慌蔓延,那些杂役互相看看,双手已是发颤,并不自觉后退两步。那身亡的杂役之惧相更是刺了其余杂役的眼,将恐慌推至顶峰。
他们本就是法外之人,若再无太尊庇护,惹恼太尊……
众杂役不敢想。
但凡再有一丁点压力,他们脑海中那根弦就会断掉。
蒋攸微笑着凝视面无表情的老鸨,准备在她开口前,斩断那根支撑众杂役理智的弦。
然而谁也未想到,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场变故突如其来。
只见那边角的一个宾客突然暴起,刺杀不远处的另一宾客。那被杀者毫无反应的空隙,直接被一刀插进喉咙,当场身亡。
而杀人者在揭开倒地的死者面具之后,当即抹了自己的脖子。
此番变故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关艟的惊呼更是让蒋攸不禁面露错愕。
那惊呼乃四字——
“工部尚书!”
在这同一时刻,周府。
昏暗的房间内,削瘦如柴的女子对着挂在墙上的那副面容模糊、着龙虎撕咬之袍的男子画像叩拜磕头,一边拜一边喃喃自语:“太尊,无上太尊,请赐予信女恩典,请让信女恢复清白之身,请让信女得公主心悦,信女愿为您做任何事。无上太尊,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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