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八福晋
福晋最终还是没被叫来芙蓉院。
实在是尤绾太困了, 懒得听四爷审问福晋和张氏,自己撑不住就想睡。她连连掩唇打哈欠,四爷原本满腔的怒火, 瞧她这副模样,只好暂时压下, 拥着尤绾好好睡了一觉。
隔日清晨,临近冬季寒风刺骨。四爷轻手轻脚地下了榻, 安静地洗漱用膳, 披上大氅出了芙蓉院。
“人在正院?”四爷边大步向前走边问苏培盛。
苏培盛加快了步伐跟上, 嘴里道:“回主子爷的话,奴才昨晚就依您的吩咐,将福晋和张格格请到了正院,应该已经等了两三个时辰了。”
在寒风中站半夜, 这滋味可不好受。
可四爷没发话让福晋和张格格进书房, 谁也不敢开那道门。
前院。
福晋面色煞白地站在院子里, 饶是穿得多,此时也是忍不住抖着身子, 牙齿都冻得直哆嗦。
张格格腰伤未愈, 直接跪倒在地,比福晋还要凄惨不少。她企图拽住福晋的衣角求情,却被福晋一脚踢开。
福晋半夜三更被人从正院叫起, 满头雾水弄不清发生了什么。直到看到张格格, 才明白过来肯定又是这人作了什么妖, 才牵连自己。
张格格只一味地求她庇护, 却不说自己做了什么。福晋心下越来越沉, 张格格连自己犯的事都不敢说, 怕是知道兹事体大, 她这次怕是要被张格格坑惨了。
天际日光乍现,院门被打开,四爷大步而入,走路沉稳有力,身后大氅猎猎作响。
福晋青白的嘴唇微动,想要和四爷搭话,四爷却看都没看她,直接在福晋面前扔下那封信。
“福晋先看过这个,再想想怎么说。”四爷径直进了书房。
福晋手指冻得颤抖,努力将那封信打开。
张格格跪伏在地上,眼睛瞥到那封信,身子簌簌抖得越发厉害。
四爷端坐在书桌前,让苏培盛将传召福晋。
他冷眼瞧着福晋蹒跚脚步走进来,直到离书桌一丈远,便让福晋停下。没有他发令,奴才们也不敢给福晋搬椅子,福晋只能直梆梆地站着。
四爷的目光落在福晋手里的信件上,长眉一挑:“福晋应该看到了吧?你挑进来的张氏,进府不超半月,便心心念念往府外通风报信。福晋对此有何感想,想好如何辩解了吗?”
福晋紧紧攥着信,若不是亲眼所见,她才不敢相信,这张氏居然是八福晋送进来的眼线。在府里这几日的光景,张氏大半时间是在床上躺着,她根基浅,根本收集不到什么信息,信上只粗粗写了四爷后院有哪些人。
只是最让人可气的是,张格格许是担心八福晋责罚于她,在信末尾,居然写自己已经成了后院的新宠,让八福晋宽心。假以时日,定能为八福晋提供有用的线索。
张格格之所以这么做,竟然只是因为贪图八福晋赏给她的那几千两银子。
福晋都不知道张格格哪来的自信,连四爷的面都没见到,居然敢说自己是新宠,这脑子怕是被狗啃了吧。
“妾身、妾身真的不知道此事。”福晋当务之急就是要撇清干系,她让郭张两人进府固然有私心,但绝不敢往府外送消息,她毕竟是四贝勒府的女主人。
“福晋一句不知,就能糊弄过去了?”四爷眸底忍不住露出讥讽意味,“这张氏难道不是你带进府的吗?如今人证物证俱在,福晋引贼入室,还以为自己能独善其身吗?”
福晋哑口无声,她当时光顾着看脸了,根本没来得及调查两个新格格有何异样,如今被四爷抓到现行,实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四爷抬手敲了敲书桌,门外的苏培盛端着一碗黑漆漆的冒着热气的汤药进来,双手捧着要送到福晋手里。
“福晋,这是主子爷赐给张格格的补药,还劳烦福晋动动手,亲自喂给张格格服下吧。”苏培盛勾着唇缓缓说道。
福晋盯着那碗药,漆黑的汤水倒映着她毫无血色苍白的脸。福晋自然不会傻到认为这真的是碗补药,四爷这个时候赐下来的,只能是结果张格格性命的毒药。
福晋抬头看了眼四爷,只见四爷冰冷的眸子里蕴藏着深不见底的阴鸷,福晋颤抖蜷缩的手指勉强接过汤药,转身向门外走去。
四爷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外面张格格惨叫两声,之后便是半点声息也无,福晋拿着空荡荡的碗进来,身体僵硬地跪下。
四爷这时才稍稍往前倾身,嘴里冷声道:“张氏已死,她的来历和死因不能被外人知晓。爷还需要福晋帮着想个说法,让张氏死得明明白白,不能让外人生疑,这点福晋可能做到?”
福晋愣愣地点头。
“另外,福晋在外冻了一夜,想必身子定然熬不住,这以后的日子就别出正院了,府里事务全数交予侧福晋打理便好。福晋日后也不必再往府里进新人,爷不想再见到类似的事情发生。”四爷三言两语,便相当于变相地软禁了福晋,还要卸下福晋管家的权利。
福晋想要出言挽回,却被四爷叫人,将她扶出去。
苏培盛脸上挂着虚虚的笑,将福晋送到院门口,传达四爷的意思:“启禀福晋,主子爷方才和奴才说,张格格去的突然,主子爷心中不忍,还希望福晋能够为张格格多抄几卷经书,吃斋念佛,以求张格格早日轮回。”
他伸伸手,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太监立刻提来一整箱经书,落到地上的时候都激起一阵灰。
苏培盛道:“主子爷说了,刺血为墨,书写经典,更能以表诚心,可供死者,免得张格格死不瞑目,半夜回来寻仇呢!福晋您说是不是?”
苏培盛此话刚出,福晋身子便是一僵,明明是已近寒冬,她额角却流下了豆大的汗珠,身子抖得宛如寒风中的落叶。
苏培盛满意地笑笑,让人提着经书跟随福晋回正院,这才折到四爷身边伺候。
“主子爷,张格格身边的人都已经审问过了,据那个送信的小太监说,张格格应是进府前便被人收买,这些日子也一直在打听府里的情况。只是手头的几百两银子快用完了,张格格才想出这么个主意,企图再从八福晋手里要些银子,这才败露行径。”
苏培盛从袖子里掏出一叠纸:“奴才还从张格格的屋子里搜出她们之间往来的信件,主子爷请看。”
张格格实在是蠢得可以,这么明显的证据也要留下,不知道是不是准备日后在勒索八福晋一笔。
四爷靠在椅背上,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道:“将证据都留下,老八媳妇办的事,老八不可能不知道,这些留着日后都有用。另外,福晋带进来的另一个格格,也要派人监视,如有异动立刻来报。”
苏培盛连声应是,又忍不住问道:“那八爷那边,主子爷就这么轻易放过……”
四爷听见这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竟浮现淡淡笑意,道:“咱们不必动手,你尤主子那边,自然会替爷出气。”
芙蓉院。
尤绾睡到中午才起来,用午膳时,便听得张格格突发恶疾暴毙的消息。
这院子里的奴才中,知情的也就余永易和金盏两人,都知道不能乱说。故而清梅她们都以为张格格是真的身患恶疾。
清梅庆幸道:“幸好请安时张格格没来,不然要是不小心传给府里其他人,那可就……”
她忙拍拍自己的嘴:“呸呸呸,不能乌鸦嘴,奴才可什么都没说,老天爷别当真。”
尤绾笑了笑,将清梅支出去带元哥儿玩,转头把余永易叫了进来,吩咐几句话。
余永易听了尤绾的主意,立即吓得大惊:“主子,这、这法子实在太、太……”
“怎么?你敢不听我的话?”尤绾睨他一眼,放下了手里的银箸。
余永易连忙摇头:“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只是……奴才怕办不好。”
侧福晋居然让他将张格格的尸体收敛好,送给八福晋做贺礼,张格格是暴毙而亡,死状定然十分凄惨,这八福晋看到了,还不得吓出个好歹来。
“这有什么办不好的?她家就在隔壁的贝勒府,你找个箱子装好,怎么可怕怎么摆,外面封得严实点。这箱子务必送到八福晋面前,让她亲眼看到,不办好这件事,你就别回来了。”
尤绾将自己的名帖递给余永易:“拿着这个,八爷府的人肯定会放你进去,就说是四贝勒府的尤侧福晋送来的,祝八福晋和八爷早生贵子、儿女双全。”
余永易颤抖着手,将名帖接下,已经在想八福晋听见自己说这样的话,会不会当场送他去和张格格作伴?
余永易稍作休整,按照尤绾的吩咐,走了趟前院,将“贺礼”都准备好,带着一帮五大三粗的前院侍卫去拜访八福晋。
八爷府上,八福晋正和九福晋并十福晋喝茶。
十爷近日被田文镜烦的头疼,十福晋为躲他,日日跑到八福晋这边享清闲。
听说是四爷身边的尤侧福晋来送礼,几人一时有些愕然。
十福晋道:“这不过年不过节的,怎么这位小四嫂来送礼了?”
八福晋做了亏心事,难免有些心虚,轻咳两声,让人将余永易叫进来。
只见两个壮实高大的侍卫提着个封得严实的箱子进来,上面歪歪斜斜贴着封条,一看就不是精心准备的。
九福晋和十福晋更是一脸茫然。
余永易笑着上前,对八福晋道:“奴才给八福晋请安,这是咱们府上的尤侧福晋特地为八福晋准备的礼物,特命奴才送来,还要奴才看着您亲自打开,侧福晋才能安心。”
八福晋狐疑地看着那箱子:“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余永易讪讪一笑:“奴才也不清楚,想来是些古董珍玩吧。咱们侧福晋说了,八福晋出身高贵,寻常物件定然入不了您的法眼,今儿这样绝对是别出心裁,世上只此一件。”
八福晋明显不信,缓缓移步上前,撕开了那胡乱贴上去的封条。
箱子被打开,里面的东西瞬间闯入八福晋的眼帘,八福晋立即瞪大双眼,满脸惊骇,浑然一副惊吓过度的反应。
九福晋和十福晋很是好奇,探头看去,待看清了其中景象,两人当即震惊地叫出声来,捂着眼睛散开。
余永易仿若没看见几位福晋失态的模样,清了清嗓子道:“尤侧福晋特令奴才,以此礼恭祝八福晋和八爷早生贵子儿女双全,永结同心比翼双飞。侧福晋还道,善恶终有报,八福晋今日做下的事,来日终究会有报答的,还望八福晋好自为之。”
八福晋瞪大眼睛看着他,颤抖着手指向余永易:“你、你!”
她身子一软,忽地闭眼便倒了下去。
九十两个福晋连忙喊人来救,一时间厅堂上混乱不堪,八爷府上的下人们都跑了上来。
余永易趁乱带着人溜走了,心里忍不住后怕。
这八福晋,别是被主子一番话气晕了吧,要是不小心气出病来,那可就……太好了!
余永易心里暗喜,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心满意足地回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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