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年纪大了，她还是很尊重的，就让他坐在灶台下烧火。

        “我堂堂一个举人，竟是来做此等粗鄙之事！古人云：句子远庖厨！”老先生坐在灶眼前，很是不满。

        周桂兰拿了一个汤勺，往锅里的热水下牛肉丸，边随口提醒他：“那古人有没有云民以食为天？”

        “你这是强词夺理！”

        “我这是据实以告，火烧小点。”周桂兰提醒着，手上的动作更快了几分。

        老先生不满得从灶眼了抽了一根柴火出来，不耐烦道：“女子无才便是德，你这等女子，如何能讨得男人欢心？”

        周桂兰瞥了他一眼，拿着汤勺放在旁边的碗里沾了沾水，这才继续刮丸子。

        “所以我被男人抛弃了，这不跟着我两个儿子相依为命吗?说起来，还是我男人教我识字的，如今我才明白，他就是让我没德了才抛弃我的。”

        这番话一说，老先生吹胡子瞪眼的，可就是不敢再接下去了。

        这要是再让她想起伤心事，那就了不得了。

        前段日子她那模样，他瞅着都害怕。

        这边儿刚安静下来，那边儿的赵中第就站了起来，对周桂兰喊：“鱼肉都刮下来了！”

        周桂兰回头一看，她买的那两条草鱼鱼肉和刺果然都弄干净了。

        “那你再去帮着他们洗菜。”周桂兰吩咐着。

        赵中第应了一句，随即就去帮其它人了。

        老先生见此，眼睛瞪得老大。

        这可是一个女人，赵中第堂堂一个秀才，竟是听着女人的调遣！

        “别看了，火都要没了，加快柴火。”周桂兰提醒老先生。

        下了一锅牛肉丸后，她蹲下身子，去拿盆里的鱼肉。

        这会儿可没现成的鱼丸牛肉丸卖，可吃火锅要是没这些，那就太可惜了。

        既然这样，她就只能自个儿做了。

        之前在大石村，一到冬天，她就喜欢做火锅，不过她跟徐常林、小天只有三个人，吃不了那多，每次也就简单弄点。

        就是不晓得小天如今怎么样了……

        前三年在边关也吃了不少苦，如今回宫了，皇后对他应该会不错吧，就是不晓得他这一回去，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之前她还想着赚一大堆钱，让小天一辈子吃喝不愁呢，如今，倒是连面也见不到了。

        还真是怪想他的。

        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他了……

        周桂兰站起身，拿了锅铲，在锅里搅动了下，让那些牛肉丸翻滚下。

        老先生往早眼了添了一块柴，这火烤得他暖呼呼的。

        他抬头看了眼周桂兰，见她没了以往那般灵动，想到大概她是想到自个儿男人了，忍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男人就喜欢漂亮的女人。”

        顿了顿，他才继续道：“若是你好好对他，总有一天他会回头的。”

        周桂兰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教她如何追回男人，当下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被这么一笑，老先生怒气上涌，脸都气红了。

        这个女人！如此不识好歹，竟是敢取笑他！

        “老先生，这事儿啊你就不用操心了，你还是想想你这一个人咋过日子吧，要不我帮你介绍个老婆婆，让你有人照料生活？”

        “没羞耻！简直没羞耻！如此粗鄙之话，怎能从一妇人嘴里说出？”

        老先生气得一口气出不来，又咽不下去，恨不得狠狠骂周桂兰一顿。

        周桂兰摇了摇头：“老先生，您真是没什么生活阅历，这要是在我们大石村，更粗鄙的话怕是你得气死了。好了好了，这话是我说得过了，我跟你赔不是，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这山野村妇计较了？”

        老先生被堵得更是说不出话了，你要再说话，就是跟一个乡野村妇计较，那多没脸面？再说她也给他赔不是了，还能如何说？

        只是被这么一气，他顿觉自个儿是多事儿了，当即就闭上了嘴，打定主意不跟周桂兰再说话了。

        瞅了他，见他脸色不好，周桂兰也不再说话了，专心手里的事儿。

        她有时候就是不太明白，咋地老先生就是跟她合不来，说不了两句话就能气得跳脚。

        不过刚刚那话，就是在为她着想，即便这话说得不太好听。

        这倒是让她想到了老太太，明明整日里担心她，还以一句句得训斥她。

        不知道老太太如何了，这个月寄回去的信都没回信。

        虽是东想西想的，不过周桂兰手上的动作还是极快的。

        大家忙进忙出的，倒是没人还觉着冷了，甚至有人都热得出汗了。

        等周桂兰将骨头丢进锅里，再加了各种调味的材料，熬了汤底之后，拿了一个烧水的炉子，烧着了之后，拿到堂屋，将那个大铁锅放在上面，咕噜咕噜煮着，配菜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大家围着坐着。

        这些秀才自从降了温就一个个都冷得缩成一团，今儿个才算热乎了。又是吃着火锅，更是高兴。

        就连一向板着脸训斥他们的老先生，都专心吃火锅了。

        最受欢迎的，就是这牛肉丸和鱼丸，等吃完了，他们还意犹未尽。

        正吃得高兴，赵中第高兴道：“桂兰姨，我今儿个作诗拔得头筹，这诗送给你把？”

        “你们还有比赛？来给我念念。”周桂兰放下筷子，看向赵中第。

        见她有兴趣，几个人一一将自个儿的诗念给周桂兰听，这会儿她才发觉这些人真是一个比一个有才。

        不过他们这些平日里一板一眼的读书人，这会儿竟是还有闲暇来个比赛，这她倒是没想到。

        “正好，这儿还有最后一块牛肉，给你吃，就当你得了第一名的奖励吧！”

        周桂兰说着，拿了公筷，递给赵中第。

        见状，赵中第立刻端起碗到周桂兰的筷子底下，接了她的肉。

        看到他吃得高兴，周桂兰心里也高兴，这做菜最高兴的事儿，莫过于别人将菜都吃光了。

        偶尔来这么一场比赛，倒也是个很不错的生活调剂啊……

        比赛？

        比赛！

        周桂兰双眼一亮，忍不住放下筷子，站起身就往外跑。

        “桂兰姨？”

        什么几个人喊她，她来不及回头，对着身后摆了摆手，大声喊道：“我还有事儿，你们吃完了记得收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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