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绯羽见紫菀走远，转头去看余嬷嬷，脸上再无之前的和气。

“嬷嬷特意支开我的丫鬟，可是有事要跟我说？”

余嬷嬷自认在宫里伺候了林绯羽几日，对她的脾性还是有些了解的，没想到紫菀一离开，她整个人就变得冷厉了起来。

“姑娘不必害怕，奴婢支开您的丫鬟，确实是有话要跟您说，但绝不是害您。”

林绯羽淡淡瞥了眼余嬷嬷，即便她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人，但她支开紫菀，即便发生点什么也死无对证。

“嬷嬷要跟我说什么？虽说你我有相识的情分，但，是无不可对人言，您特意支开紫菀，实在是让我惊讶。”

余嬷嬷叹了口气，解释道：“此事实在是奴婢唐突了，不过在这宫里过日子，谁能不多留个心眼呢？即便是姑娘您，将来入了宫，也要谨记，在这宫里，留下的话头和把柄越少，才能活的越久。”

林绯羽上下打量了一眼余嬷嬷，目光凌厉，带着审视，也带着警告。

跟罗嬷嬷的低调不同，余嬷嬷虽然也是稳重的，但是她的稳重里带着如履薄冰和小心翼翼，这就能说得通她为何特意让紫菀去添炭火了。

“姑娘不必这样看奴婢，奴婢会这般说必是有原因的，况且姑娘自个儿心里也有数。”

余嬷嬷在离林绯羽半尺距离，小声道：“奴婢给姑娘打伞，咱们走的慢些，等等紫菀姑娘罢。奴婢要跟姑娘说的，是佟家姑娘和钮祜禄家的姑娘，佟家姑娘乃是皇上生母家的侄女，佟姑娘与皇上算是青梅竹马，钮祜禄家的姑娘是孝昭仁皇后家的妹子，至于郭络罗家的姑娘，她姐姐已入了宫，家里估摸着是着急了，才又巴巴的送了一个进来，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虽然这些消息王熙凤早早就打听了来，但余嬷嬷告诉她，跟王熙凤告诉她的意义完全不一样。

林绯羽相信，余嬷嬷告诉她这些并没有那样简单，当即也不跟她绕圈，直截了当的问道：“余嬷嬷告诉我这些，是想……”

余嬷嬷听到林绯羽的话，先是一愣，而后便低声说道：“奴婢只求届时姑娘能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放奴婢出宫。”

林绯羽诧异，余嬷嬷若想出宫，为何会等到这样大的年纪？

“说起来也是奴婢糊涂，昔年能出宫的时候，家里的兄弟们带了信给奴婢，说家中贫寒奴婢在宫里奉银高，能帮衬家里一把，奴婢那会子年轻，便也没有多想，故而错过了最佳的出宫年纪。等奴婢想明白了要出宫时，年纪大了，家里的兄弟们成亲了，谁还记得我这个在宫里苦苦熬着的人？”

余嬷嬷苦笑着：“奴婢并没有想着回去投奔家人，年纪大了，没了利用价值，即便回去了也会被他们弃如敝屣，所以奴婢想着早早替自己打算，好歹百年以后不致于暴尸荒野。”

林绯羽对余嬷嬷的遭遇生出了几分同情，但也没有立即表态：“嬷嬷替自己打算固然很好，但我不喜欢别人猜测我的心思，嬷嬷若想要找个人做退路，与我明说我未必不会帮，但您这般拿着消息过来与我说，是打算与我做交易吗？”

被林绯羽戳穿了心思，余嬷嬷反倒坦荡了许多：“奴婢并没有要跟姑娘做交易的打算，奴婢自个儿几斤几两心里还是清楚的，跟姑娘说这些，奴婢是抱着投石问路的心思，只是没想到会被姑娘不喜。”

“既然嬷嬷将话说开了，那我也不必瞒嬷嬷，对于我是否会进宫，主动权并不在我手上，毕竟嬷嬷久在宫中该知道圣意不可违的道理，”将话说开口，林绯羽并没有跟余嬷嬷多说废话，“嬷嬷是太黄太后身边的人，即便我有可能入宫，也断没有跟太皇太后要人的，这一点嬷嬷心里应该清楚。”

余嬷嬷点点头，如实说道：“既然姑娘肯敞开心扉跟奴婢说，奴婢也不隐瞒姑娘，今儿奴婢之所以能来服侍姑娘，便是得了太皇太后的旨意，只要姑娘这里点了头，太皇太后那边不必您出面，奴婢相信太皇太后愿意成全奴婢的。”

听余嬷嬷将话说到这个地步，林绯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余嬷嬷这是在太皇太后那边打点好了，只要自己一点头，她就能来跟了自己，只是不知道这份急迫的心到底有几分忠心。

“嬷嬷这般做，就不怕太皇太后不高兴么？得罪了太皇太后，将来不只是嬷嬷，就连我也没有好果子吃呢！”

林绯羽知晓自己入宫的可能性很大，那么要准备的人手也必须得是自个儿信得过的人，若身边放一个背主弃义的，她可不敢。

“姑娘放心，奴婢绝对不会做背主忘义的事，奴婢今儿来姑娘身边的时候，太皇太后特意召奴婢过去，说昔年姑娘在宫中小住，是奴婢伺候的，定然晓得姑娘的喜好，今日就让奴婢继续伺候姑娘，以免换了人不晓得姑娘的喜好冲撞了姑娘。”

林绯羽明白了，太皇太后让余嬷嬷来服侍自己，其实也是在用她向自己示好，表明她还记得她，所以才故意做这样的安排。

如果她所料不错，待会儿等她出宫的时候，余嬷嬷就要随她一同回林府了。

难怪余嬷嬷会提前跟自己说这些话！

“既然嬷嬷心中清明，那我也不便多说什么了，只默默记住一点，我身边的人，伶俐固然是好，但我更看重的却不只是这个，人若只一味的伶俐却心思在别处，那我也不耽误嬷嬷的前程了。”

余嬷嬷早就打听过了，这位林大姑娘如今掌管着林府的后院，小小年纪就帮着管家，今日一番试探下来，倒是与世家里养的那些女儿颇有些不同。

不过也好，跟着这样的主子，才能走的长远，才不会走弯路，更不会糊涂走岔了路。

“多谢姑娘提点，奴婢定会谨记于心。”

林绯羽和余嬷嬷走的慢，但畅春园的路并不远，说着话的距离，就到了畅春园门口，前去添炭火的紫菀也兴冲冲的跟了上来，见到林绯羽和余嬷嬷走得慢，快走几步便跟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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