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夫人赶紧道：“是好事！那日我从你这儿回去，次日家中老夫人的病就有了好转。连大夫都说脑后的血块已经消失了。还说只要血块儿消失，人就可以活下来。老夫人一听这话也有了精神，坐起来吃了半碗粥。你姨丈说这是你带来的喜，一定要我们过来谢谢你。”

她说到这里一招手，跟来的下人立即上前，手里托了两只托盘。

“都是些常用的首饰，我知道你不缺，但这是老夫人的一点心意，你收着。”宁夫人笑容满面地拉着楚扶欢的手，“想必你也听到些外面的流言，说什么你不吉利之类的话。但其实在我看来，我们扶欢最是祥瑞之人，连老太太都说你气运好，旺人，特别是旺我们宁家。”

楚扶欢感觉姨母今日夸得有些过了，还整个旺宁家，这旺得着吗？

怕不是有别的什么心思？

果然，紧接着就听宁夫人道：“如今你跟那季将军的婚姻已经解除了，咱们还得为将来打算。女人总不能一个人过一辈子的，总归是要找个好人家，有个好归宿的。”

“正好你表哥的婚事也退了，我想着，与其两边替你们张罗，那不如亲上加亲。我是你姨母，宁家你也熟悉，包括你表哥，你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知根知底。”

“季家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在宁家，这一点不用我说你心里也能有数。”

“所以你考虑看看，看有没有成全这一桩美事的可能。”

楚扶欢叹气，还真按着她想的来了。

这位姨母哪都好，就是有时候过分热情，而且又过分执着把她这个外甥女变成自己的儿媳妇。

当年她还没有嫁给季寒时，姨母就提过许多次这个建议。

直到礼国公府第六次明确拒绝，她才遗憾地去给自家儿子另外说亲。

她以为这事儿早就过去了，没想到今日又被提了起来，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亲近不能通婚。”她苦口婆心地跟宁夫人讲道理，“我听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说起过，凡亲近通婚的夫妻，所生出的子女或多或少都会有些问题。哪怕问题在儿女这代没有体现，也会在孙辈找补回来。不是我危言耸听，也不是为驳姨母的好意，实在是我信这个。”

楚扶欢引导宁夫人去想：“宁家上辈就有表兄表妹通婚的，人人皆知他们生下的孩子一个夭折，一个不聪慧。那个不聪慧的孩子至今还在府上养着，对不对？”

宁夫人愣住了，宁子安也错愕地道：“你说的是……小叔？”

宁子安有个小叔，是宁大人庶出的弟弟。

当年宁老太爷在世时，曾不顾宁老夫人反对，纳了自己亲姨母家的表妹上门为妾，还生下一子一女。

女儿六月夭折，儿子养至今日仍是个傻子。

这事儿是宁家人心中的一根刺，眼下被楚扶欢提起来，不由得引了宁夫人一阵深思。

宁子安微垂着头，一直也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听宁夫人道：“也罢，既是这样，那姨母往后就不提这个事了。扶欢你别多想，我就是怕你一个人过得不好，想把你留在身边护着。”

楚扶欢主动握了宁夫人的手，“姨母放心，我不会委屈自己。今后若有打算，定会知会姨母，请姨母替我做主。”

事情谈到这个份儿上，算是彻底没戏。

纵是宁夫人颇多遗憾，但也知楚扶欢从小就对宁子安没有兄妹以外的心思。

走时，宁子安脚步慢了些，还扯了楚扶欢一把，心平气和地道：“我知你是不想我难堪，才说出那样的理由来。其实没事的，我早有心理准备，你不必为此费心思。”

“不是。”楚扶欢摇头，“我所说的是事实，表哥若不信，可跟太医院院首打听打听，他定也会下同样的结论。”

“可自古以来，表兄妹通婚比比皆是，都被誉为亲上加亲，是好事。”

“那表哥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多了解一下，或许可以得出同我一样的结论。”

宁子安还想说些什么，但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蹙眉，原本的话就没再说下去了。

“总之，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好。”他轻叹，对楚扶欢道，“如果有什么难处，尽管到宁家来，我们会替你做主的。你那个姑姑的事我们也听说了，你不要理会她，她若再来与你纠缠，我母亲自会出面与之理论。”

楚扶欢微微福身，“多谢表哥。”

“嗯。明日应书楼有诗会，你要不要出去转转？”

“不了。”楚扶欢笑笑，“我不擅长作诗。”

宁子安便没再说什么，跟着宁夫人上马车走了。

楚扶欢站在府门口，一直看着马车拐出巷子方才回去。

白苏边走边说：“以前应书楼的诗会上，最出风头的有两个人。一个是陆太师家的孙女陆韶华，一个便是当年还是郡主的柳华。但陆家姑娘不喜欢出风头，看出柳华郡主喜欢那种场合，她便不怎么去了。倒是季将军总去，姑娘就也陪着他一起去。”

“现在想想，他一个武将，总去诗会干什么？他是会作诗，还是能听得懂诗？”

“原来都是为了柳华郡主，原来早在那么多年前，他心里就有柳华郡主了。”

楚扶欢脚步顿住，今日阳光很烈，有些刺眼。

她抬手挡了一下，白苏还以为自家姑娘愁绪上来，心头哀怨。

不由得后悔自己怎么就提了这个事，抬手在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

却见楚扶欢似想起了什么，忽然加快速度开始往前跑，一路跑回自己屋里。

她在后头勉强跟上，一进屋就看到楚扶欢冲至桌案，执笔疾书，写下几句奇怪的话。

“你还记得许多年前我曾让你保管过一样东西吗？”楚扶欢也是突然想起来这事儿，“就大概四五年前，有一次在诗会上，柳华做了一首诗，季寒不怎么的一时兴起，竟也填了几句。那是季寒第一次填诗，我心里欢喜，就偷偷把那张纸给留了下来。”

白苏想了一会儿，想起来了，“是还留着，收在匣子里，姑娘不说我都忘了。”

她急忙去找，不但找到了那份二人合作的诗，还找到了一摞子季寒写给楚扶欢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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