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宜从下面走上来，拉了应寒年的袖子，应寒年转过脸看她一眼，刚还凌厉的男人此刻显得无比僵硬，他顺着她的话走下去，在座位上坐下来。

        林宜则扶着老太太在沙发上坐下来，老太太有些用力地握住她的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宜轻声问道。

        老太太看她一眼，又看向对面坐着的应青，道，“我生在应门，当时的家主很喜欢我，一直将我当成下一任家主培养，十几岁的时候，我执行任务路过一个小渔村，看到有一对父母卖女儿为妓，我便把人救了，带回应门，让她成了应门一员。”

        “你才是打渔女，我是应青！我是应青！”

        应青，不对，是假应青坐在那里激动地喊出来，根本谈不上冷静，想要站起来又被保镖按回去。

        她坐在那里呼吸都不对了。

        闻言，老太太淡淡一笑，“你做了几十年的应青，连自己的真实姓名都忘了吧，刘雪菲。”

        “什么？”

        应雪菲呆了下，震惊地看向应青。

        刘雪菲？

        她突然想到自己刚被领进应门的时候，应青问她叫什么。

        她无父无母，一路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又差一点冻死在路边，小小年纪的她便绷着小脸说，“以前的我已经死了，我不要再过以前的日子，名字我也不要了，家主，您帮我取个名吧。”

        小孩子记忆力都差，但那件事她却记得清清楚楚，她记得应青在听到她这一句话后看了她很久，神色复杂，说了句，“你倒是像我。”

        最后应青给她取了“雪菲”这个名字。

        再后来，在一群同龄的小孩中，应青独独对她最好。

        她一直不明白应青为什么对她最好，最信任她，现在，似乎一切都合上了。

        因为，应青也同她一样，不想过以前的日子，不要以前的名字，她被当成了一个复刻版……

        这一刻，应雪菲没有任何理由不去相信老太太的话。

        林宜坐在老太太身旁，看到对面的假应青在听到这个名字后整个人都抖了，脸色白如纸色。

        “那后来呢？”

        林宜轻声问道，她对那段过往很是好奇。

        “后来，我和她成了好友，再后来，我成了最年轻的家主，日复一日地重复着繁锁的工作，接收情报，训练属下。”老太太回忆起当年的种种。

        “接收情报？”

        林宜怔了怔。

        老太太看她一眼，“我知道你想什么，其实应门从来不是杀手组织，是情报组织，收集各国秘密情报，再进行各类交易，这种工作是危险的，所以应门成员都必须严格训练，必须达到能自保的标准才能出去执行任务。”

        “那也就是说……”

        “嗯，是她。”老太太又看向应青，“她成为应门家主后发现打不开金库门，在向我讨要无果后，无法正常运营这么大一个组织，才会将应门变成一个杀手组织，这样来钱快，她又以各种名目将我以前身边的老人一个个除了，渐渐的，应门变了质，也再没有人能质疑她的身份。”

        老太太被关了太久，人有些虚，说出这些话更是疲累，说到最后越来越缓。

        林宜连忙让人倒了水来递给她，老太太接过喝下一口，缓解着自己身子的不爽利。

        “您刚才说，是您把戒指给她的，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宜边替她轻轻拍着背边问道。

        “那年，我认识了一个男人，他是个画家，向往山水，向往自由，为了我，他甘愿成为应门一员，可是日子一长，他被束缚的煎熬我看得清清楚楚。”

        提及这个男人，老太太的眼里更加柔和，也更加悲伤，“我看着他一天比一天痛苦，一天比一天沉默，再美好的感情都担不起这样的折磨，就在我决定放他离开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怀了孕，我又开始犹豫，在和刘雪菲谈心的一次，她鼓励我们一起离开。”

        “……”

        林宜听着这个故事，不禁蹙了蹙眉。

        这是个好友反目的故事。

        “我放不下应门，我对应门是有责任的，而且，就算我不做家主传给下一任，也不能离开应门，否则便被视为叛逃，终生被追杀。”

        老太太说着看向应青那张和自己相似的脸，苦笑一声，“所以，后来我想了一个主意，我看着刘雪菲和我差不多的身形，请求她做我的替身，让她来做这个家主，我想着，她虽然没经过多年的培养，但可以边学边做，我在外面也可以暗中给她出主意，等她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也就真的成了应青，那我可以完全做个自由自在的人。”

        “你不要再说了！”

        假应青，应该说是刘雪菲很是激动地道，不断想打断她的话。

        真正的应青老太太像是听不到她的话一样，径自说道，“我知道刘雪菲一向有野心，但她十几岁才到应门，身手差，连最简单的任务都轮不上她去执行，论资排辈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家主，所以，我们是互惠互利。”

        “……”

        所有人都静静地听着这一段往事。

        “当然，我们也是有感情在的，我救过她，她一直对我很感激，我想，这份情谊足以让我们互不背叛。”应青说道。

        “可她还是背叛了您。”

        这个结局已经写在前面了。

        林宜看着她道。

        “是。”应青说道，“我忽略了人的贪婪，尤其是女人的贪婪，其实是无穷无尽的，就像我想应门家庭两边周全，而她，成为家主后又想成为完全的应青。”

        “……”

        “我怀孕的那一年，刘雪菲去整了容，待我女儿半岁的时候，她休养练习得差不多，举手投足间和我有八分相似。”应青说道，“然后，我们便开始轮流出现在人前，她有任何破绽我都及时指正，到后来，她出现在众人面前已经不会露任何怯意。”

        “后来呢？”

        林宜问，心中有些感慨，老太太这是亲手养起了一条毒蛇，被反咬几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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