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景琛黑眸闪过寒冰，双腿微蜷，手肘撑着膝盖。

如果，刚才罗煜飞敢对笑笑有丝毫不敬，他绝不会心软。

林烨和莫乾会立刻带人冲到画廊，将肖鹤云送到警局。

罗煜飞和古声笙的死活，干他何事。

之所以没动手，不过是媳妇和秀丽对罗煜飞残存的感情。

慕景琛俊美的脸上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声音冷冽，犹如千年寒冰。

“罗煜飞，我们非常有诚意地坐在这里，和你商讨如何解决问题，希望你能提出具体的要求。而不是道德绑架我的太太。”

罗煜飞脸上不见之前的半分恶劣态度，“是我的错，瑶瑶，对不起。”

慕景琛知道苏若瑶看似淡然，对罗煜飞的话或许会在意。

他赶紧接话，分散众人的注意力。

“能否达成一致，关键还是要看你的诚意有多少，不要试图敷衍了事，真心付出，才能达到你的目的。”

黎睿也收起刚才的玩世不恭，郑重地补充道。

“罗煜飞，我们并不是非你不可，如果不是为了瑶瑶和秀丽，你以为，你们还能藏身在画廊里？”

他黎睿的妹妹，岂能任人欺负。

罗煜飞丝毫不惊讶他们知道自己的藏身地。

他满含希冀地看着苏若瑶，语带恳求。

“瑶瑶，如果你介意那场车祸，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但我母亲从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罗煜飞最后几句话，带着莫名的心虚。

到底让慕景琛一语中的，他在利用苏若瑶的善良，道德绑架。

“请看在她对你还不错的份上，搭把手，你们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罗煜飞知道，在罗家，能救母亲的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

以罗文云对苏若瑶的疼爱，她绝对是其中之一。

慕景琛就知道他会用道德绑架这招，“罗煜飞，不要卖惨，这招对我们不管用。”

“你母亲受苦，并不是瑶瑶造成的，她想管只是心善，这不是她的义务。”

罗煜飞眼角含泪，“我知道，所以我会心存感激。”

苏若瑶听他提起古升笙，想到慕景琛替自己受得那一棍。

怎么都要她吃些苦，才能解气，但这些话不能明说。

苏若瑶神色没有任何波澜，慢声细语道，“任何事？包括除掉罗礼磊？”

罗煜飞听到事关罗礼磊，微微一笑，从善如流地回道。

“如果你们担心罗礼磊出事，我会报复，我可以亲自动手了结那个畜生，绝不眨眼。”

慕景琛清楚自家媳妇在介意什么，凑过去低语，“媳妇，我替你受下那一棍，能不能今晚多来一次？”

他冲她偏头而笑，侧颜上的笑容分外明朗。

在明暗交织的包厢里，笑靥间，荡漾着繁花盛开的明媚之色，空气里仿佛也浮动着馨香，令苏若瑶动容。

苏若瑶扁扁嘴，暗骂慕景琛妖孽，又在她这里卖弄色相。

慕狐狸见好就收。

不忍心媳妇在这件事上纠结，语调是惯有的慢条斯理。

“哦～那如果我要求三婶亲自动手呢？这样，我们才有理由放她出来。”

此话一出，屋内众人神色各异。

罗煜飞陡增阴戾之色，浑身散发着阴狠的气息。

罗煜飞压下心底的暴虐，黑眸一眯，“慕景琛，你这是在耍我。”

慕景琛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做出请的动作。

“我相信，你的能力不止这些吧？”

他真诚地面容，口吻温和有礼，深邃的黑眸中却露出一丝试探。

罗煜飞彻底平静，语调却满是悲戚。

“慕景琛，你不必试探我，我母亲在你们手中，害怕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吧！”

“实不相瞒，我妈是我最后的底线。”

汪秀丽想到他曾经的伤，面露不忍，紧咬唇角，眼睛瞥向苏若瑶。

罗煜飞一直在关注汪秀丽。

她那双湛蓝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

复杂的眸光中有同情，有怜悯，有歉疚，有儿时陪伴的情谊,亦有压抑着的隐痛，唯独没有看周念和黎睿时的缱绻柔情。

他心头一窒，那段刻意忽略的过去，全部涌入脑海中。

苏若瑶清楚地看到，原本神色淡然的罗煜飞，脸上血色尽失……

罗煜飞想到在童年时期的遭遇，瞬间惨白了脸。

很长一段时间，罗礼磊对他们母子不闻不问。

周洋洋借助父亲的势力，趁古声笙住院，将他带到别墅。

地下室里昏暗的灯光打在他脸上，罗煜飞眼中全是惊恐和茫然。

周洋洋扬起手中的鞭子，抽在他身上。

十几岁的罗煜飞虽然在练习武术，却因为母亲，不敢反抗。

生怕周洋洋会这样对待母亲。

火辣辣的痛感席卷他全身，罗煜飞尽量蜷缩着身子，双手护住自己的关键部位。

紧接着便是密密麻麻的抽打，他紧咬嘴唇，闷声哼叫。

渐渐地，他连起身躲避的力气都没了。

罗煜飞满眼嫉恨，暗暗发誓，只要有机会，定要周洋洋付出惨痛代价。

那时，他并不知道，这场噩梦般的遭遇会持续半年。

在之后的日子里，度秒如年。

周洋洋简直就是变态，她只有累了，才会扔下手中的鞭子或棍子。

罗煜飞以为挨打之后就会结束。

至少，会给他休息的时间，周洋洋却连喘息的机会都没给。

她身旁的保镖，单手将罗煜飞拎起，掐住他的脖子。罗煜飞努力踮起脚，减轻脖子上仰带来的不适感。

坚硬的墙和背部撞击，本就受伤的背巨疼，霎那间袭满全身。

罗煜飞紧咬牙关，才让自己控制住心底的恨意。

罗煜飞顿觉呼吸不畅，双手抓住保镖的手腕，脚尖努力勾着地板，才勉强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不要想着和罗家人求救，你妈在医院，还需要人照顾，如果她知道你受伤，肯定会找我拼命。”

周洋洋恶狠狠地盯着那双稚嫩又墨黑的眸子，那里像极当年天真烂漫的古家大小姐。

“到时候，我可不保证你爸会对她做什么。”

她的手拍打着罗煜飞的脸，警告道，“我能让你妈住院一次，就能做第二次，记住了吗？”

罗煜飞想到父亲对他们的绝情，听话的回答。

“不会……我不会的……别伤害我母亲。”

周洋洋脸上露出笑容，挥挥手，保镖缓缓松手。

罗煜飞的身体顺着墙面滑落，垂下眼睑，遮住滔天恨意。

周洋洋欺身上前，捏住他的下巴。

看到他额头上的伤，对旁边的保镖吩咐，“下次，不要弄到脸上，太惹眼了。”

她用手指了指罗煜飞的额头。

“这里，知道回家怎么解释吗？”

罗煜飞嘴角扯扯，“知道。”

周洋洋这话，警告味十足。

罗煜飞不敢和任何人透露，哪怕是外公外婆。

他渐渐习惯这样的生活。

那栋漂亮的花园别墅，像是吞噬灵魂和善良的恶鬼。

只有十来岁的少年，活成面无表情的阴郁少年。

偶尔露出的笑容背后，是紧咬牙关，为母亲坚持活着的灵魂。

他身上被赋予太多的责任，不敢失败，不敢任性，不敢软弱，甚至不敢表达自己的情绪。

渐渐地，他学会了理智，学会了伪装，

明明心里很糟，却硬要说很好。

往往心里流着泪，嘴上却说着甜。

所谓成长，有时候就是一夕间。

罗煜飞把悲伤调成静音模式，情绪不动声色，嘴上说很好，其实心里早已是崩溃的边缘。

直到遇到汪秀丽，他才感知到这世界上仍有温暖。

这才有继续活下去的另一支撑。

暗淡的灯光下，罗煜飞静静地坐在那，明明平静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但隐藏在那双墨眸中，似乎有破碎在萦绕。

额前的碎发和浓密的睫毛，也遮不住他心底的悲戚。

面对此时的罗煜飞。

不知为何，苏若瑶陡然想起疗养院的自己。

但她很清楚，此时不能心软。

必须让罗煜飞将心结彻底打开，才能帮他走出来，重获新生。

如同当年的自己，经历过疗养院的事，直面过去才站起来。

她递给汪秀丽安抚的眼神。

转头对罗煜飞说道，“罗煜飞，我们的底牌，你很清楚，你的底牌是什么？”

罗煜飞诧异抬头，心里一颤。

但下一刻，他嗓音凌然，“你想知道什么？”

苏若瑶闭了闭眼，捋清思绪，才缓缓道。

“当初，你们和肖鹤云合作，是你参与的，还是罗礼磊去北城，亲自谈的。”

罗煜飞浑身一颤，即便屋内的灯光昏暗，他也能看清苏若瑶眼底的淡漠和凉薄。

他知道，罗礼磊和肖鹤云做的那些事，已经触及她的底线。

神色微顿，眼神讥诮，语气却带着笃定。

“是罗礼磊，当时，我一心在想怎么追求秀丽，压根不知道，罗礼磊做过的那些龌龊事。”

如果不是后来，罗礼磊想利用他制造苏若瑶的车祸。

只怕，根本不会让他知道那么多秘密，更别说接触他暗中的势力了。

苏若瑶听完，神色变得冷然，指甲骤然掐进掌心，疼痛直刺心脏。

刚想回身找林子越，后知后觉想到，他刚刚被慕景琛气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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