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步入营中，随行的除了那位唤作段兀凡的黑市商人，还有数个做乾人打扮的魁梧男子。

  “军师这么快便回来了？”

  杨妙真长出一口气，长城守军主官不愿出兵，而段落已经进城，就算明知城中有接应之人，要让她完全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现在说动了鲁智深和鲜卑段氏，整合出一支万人的联军，虽然比起宇文氏的十万胡骑依旧差距巨大，但也让她底气大增。

  郭嘉拱手笑道：“幸不辱命，这几位是段氏的勇士。”

  “看来酒只能喝到这里了，洒家也要回营做准备了。”鲁智深抹了把嘴巴，段氏遣使而来，他自觉作为外人不适合在场，便提出告辞。

  扈三娘起身相送，杨妙真唤来士卒重新布置座席。

  黑市商人恭敬地说道：“将军，我家头人听闻慕容少主现身，与侯爷亲入险地，便立即调动兵马，我此来除了表达我家头人善意，还想搭建贵我双方的贸易渠道，以牛羊马匹换取衣物、茶叶、食盐和粮食。”

  杨妙真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郭嘉和黑市商人，如果能促成茶马贸易确实是一件利好双方的事情。

  于青溪镇而言，有助于青溪镇解决战马来源不稳定的问题；对鲜卑段氏来说，则有利于构建一个安稳的生存环境。

  经历了这次诸胡反叛之后，本身就默许“杀胡令”存在的幽州长吏对内附的胡人抱有多少善意还是个未知数。

  而本地的异人们光是重建领地就已经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多余的物资来和段氏交易呢？

  至于和草原那边交易就更不可能了，如果能在宇文氏手下讨生活，何至于内附大乾？

  如此一来，实质性掌控渔阳县，影响力辐射周边县域的段落在几个交易对象中就显得格外突出了。

  虽然已经想清楚其中关节，但杨妙真却不会越俎代庖地应下此事。

  “还请使者放心，战后论功，我家主公定然会将贵方的功劳全部写入奏疏，至于茶马互贸，事关重大，还请留在营中等我家主公归来再行商议。”

  不多时，扈三娘返回，笑道：“智深法师已经点起了兵将，他军中的冯太守旧部听闻主公消息，纷纷请战。”

  ……

  话分两头，此时的俊靡城正处于异族管控状态，虽然没有限制百姓进入，但离了城门所能见到的行人就会变得越来越少。

  道路两旁林立的许多店铺都紧闭门窗，地面上的血迹清晰可见，一块块石砖被染得黑红。

  这可比当初的广宗城要萧条多了，也不知宇文氏杀了多少人，居然连街道清理都懒得做。

  段落入城后，辨认了下方向，迅速往城南的利达商会走去。

  商会东家唤做慕有财，曾做过右北平郡长史，后来因伤辞官，所以当初右北平郡连连失地的时候没有被牵连。

  城南则是富人的聚集地，宇文氏在入城之初，就已经光顾过这里，将许多大户的财物洗劫一空，只有少数有草原背景的才得以幸免，但他们也被逼着开门营业，帮助宇文氏稳定战后局势。

  走到利达商会门前，段落推门而入：“在下慕段，刚到城中，听闻利达商会可以典当宝物，特来拜会慕有财老先生。”

  “典当的宝物给我看就成了，不必劳烦东家。”掌柜是个矮胖的中年男人，看上去满脸郁结之色，强行打起精神招待上门的客人。

  段落笑道：“还是去请慕老先生出来吧，我也姓慕，说不定五百年前还是一家。”

  掌柜深深看了眼段落，掀开帘子进入后堂，向一个须发花白的魁梧老者通传。

  “你多给些钱便是，莫要节外生枝。”魁梧老者摆了摆手，道：“对了，段氏那边有消息传来吗？”

  掌柜摇摇头：“将军，慕容渊出城之后就再无消息传来，我看什么段氏、慕容氏根本就和宇文氏一般无二，怎么可能会与我们同心，不如今夜咱们就杀到县衙取了宇文成兄弟的狗命吧。”

  被唤作将军的魁梧老者眼睛一瞪，绽放出凛冽的气息，盯着掌柜，淡然道：“我们要的是为府君正名，诸多筹谋不能毁于一时冲动，我们可以死，但必须是在府君洗去罪名之后，这是军令！”

  “是，标下遵命！”掌柜肥胖油腻的脸抖了一下，大声应道。

  很快，掌柜回到前堂，略带歉意地道：“东家身体不适无法见客，还是由我来给您鉴定吧，价钱包您满意。”

  段落轻笑了声：“不，慕老先生一定会见我的，玉儿，把伯父的断刃取出来。”

  慕容玉儿依言取出断刃。

  掌柜细长的眼睛闪过精光，一言不发地再次掀开帘子。

  魁梧老者皱眉，面露不悦：“可是那人对价格不满意？”

  “不是，将军，那人带着慕容氏的信物而来！”

  魁梧老者，也就是利达商会的现任会长慕有财猛地站起来：“带了多少人？”

  “只有三人。”

  “三人？”慕有财眯起眼睛，吩咐道：“去把人带进来，再派人通知慕容氏，不能排除慕容渊失手的可能性。”

  “是！”

  掌柜再度出来，做出邀请的动作：“客人，您里面请。”

  进入后堂，段落看到一个狗熊般的身影挤在床榻上，身上披着薄被，正在低头翻阅着什么文书。

  看着有种狗熊读书的违和感……段落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而那“狗熊”抬起头，目光扫过段落三人，本就皱着的眉又往中间缩紧几分。

  怎地带着两个女子？他当是来这里郊游的么？莫非又是宇文氏的试探？

  慕有财神色肃然：“不知客人要典当何物？”

  段落手执断刃，含笑道：“在下欲典当城中宇文氏项上人头，不知慕当家的能开出什么样的价格？”

  慕有才神色不变：“客人说笑了。念在你我都是乾人，这番话我就当没听见，留下断刃，我送你出城。”

  他说话的同时，胖掌柜已经抽出了挂在墙上的宝剑。只要段落有所异动，他便会毫不犹豫地一刀劈下。

  “莫急莫急，我还有东西要典当。”

  “我想问问慕当家的，冯清冯太守的身后名声价值多少？”段落仿佛没有看到胖掌柜的动作，自顾自地说着。

  慕有财面露怒色，猛地掀开被子，露出一把宝刀，压迫感十足地逼近段落，冷着脸问道：“你究竟是谁？”

  “莫非慕当家的以为慕某是宇文氏的狗腿子？”

  段落伸手摸向腰间，取下玉佩。

  慕有才定睛一瞧，难以置信地道：“这……这是府君传给小姐的玉佩？”

  不等段落答话，慕有财神色倏地一变，吩咐胖掌柜去守住门窗。

  胖掌柜正要关门，不料一只有力的手突然挡住了他。

  “慕将军，我来助你！”那只手的主人如是道，用力一推，挤入后堂。

  这是个精壮的中年汉子，生得一副鲜卑长相，手里握着把砍刀，两步跨到段落身后，二话不说就是一刀劈下。

  铛——

  电光火石之间，慕容玉儿抽刀将其挡下，瞧见来人模样，美眸中的怒色消散许多。

  “慕容兄误会了。”慕有财出声，想要中止这场乌龙，此人定然与小姐有所关联，稍后想办法送他出城。

  话说回来，他与小姐究竟是什么关系？就连如此贴身之物都能拿出来，莫非……

  那就更不能让那厮伤到这位公子了！

  慕有财暗暗猜测段落的身份，准备上前制服慕容氏的勇士，结果那精壮汉子居然改变了索命的刀势，噗通一声拜下。

  看那神态貌似是喜极而泣？

  “属下见过少主！这位一定就是段侯爷了？”

  慕有财愣了下：“公子不是姓慕吗？”

  段落拱手笑道：“在下武英侯、振武将军段落，特来响应城中义士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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