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代物资很紧缺，这里的人对待食物都非常虔诚。

  连圆圆这样一个三岁的小娃娃也一样，不小心掉到桌面的一根面条也要捡起来继续塞嘴里。

  齐明月不再说话，默默开吃，夹了一块心心念念的牛肉。

  软烂入味，肉质鲜美。

  又夹了一块土豆放进嘴里。

  绵软醇香，吸饱了牛肉汤汁，口感也异常鲜美。

  齐明月往小朋友碗里夹了几块牛肉和土豆，又夹了几筷子猪肉白菜粉条和炒土豆丝。

  “圆圆，吃肉肉。喜欢吃哪个就告诉姐姐，姐姐再给你夹。”

  圆圆能熟练地使用筷子，但手臂不够长，只够得着面前的面碗，够不着桌子中间的菜。

  三个人吃得差不多时，饭店的人也越来越多。

  齐明月率先放下筷子。

  “我去买点馒头、烧饼，再买一份土豆炖牛肉带回去，麻烦你照顾一下圆圆。”

  她跟顾景彦说了一声，就拿着饭盒匆匆跑过去排队。

  吃饭的时候，听到旁边桌两个工人聊天。

  说临时接到消息今天国营饭店有牛肉，特地从城西赶过来吃这道菜。

  这道土豆炖牛肉原来是饭店秦师傅最拿手的好菜之一，难怪味道这么好。

  只是饭店偶尔才能搞到一次牛肉，所以这道菜不常做。

  很多人都冲着今天的土豆炖牛肉来的。

  食材有限，齐明月担心去晚了，牛肉卖光了。

  虽然家园厨房也有牛腩，她想吃也能自己做，但比较费时，味道也没有饭店大师傅做的好。

  买现成的多方便。

  齐明月踮着脚尖看着前面慢慢移动的队伍，心里默默计算钱票，提前从家园中取出来，放进挎包。

  一份又一份土豆炖牛肉被端走，排在她后面的一个老大妈每看见一次，都要大声惊呼“没了，没了”，搞得齐明月很烦躁。

  终于轮到她。

  “同志，我要十个馒头和十个烧饼，再来一份土豆炖牛肉，谢谢。这是我的粮票和钱。”

  牛肉不属于计划用肉，不需要票，价格稍贵一些。

  “钱票都对，你的馒头和烧饼。”

  服务员的声音冷冰冰，不过动作麻利，很快数好数量，把馒头和烧饼递给齐明月。

  同时扯着嗓子朝后厨大喊一声：

  “秦师傅，再来一份土豆炖牛肉。”

  炖菜都是提前烧好的，客人点餐之后，从大锅里盛一下就好。

  齐明月刚把馒头和烧饼的纸袋接过来，土豆炖牛肉也端出来了。

  老办法，端到窗口旁边的横台上，一块一块往饭盒里夹。

  “什么？没啦，真没啦？唉哟，我的妈呀，这可怎么办好？”

  老大妈冷不丁的一声哀嚎吓得齐明月一哆嗦，夹好的一块牛肉咕嘟又掉进碗里。

  幸好没掉地上，每一块都舍不得。

  齐明月赶紧又往旁边让了让，加快手上的动作。

  等会别吵起来，她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姑娘，小姑娘......”

  齐明月好像听见刚才那个老大妈的声音在她耳边嗡嗡，转头一看。

  “唉哟喂，大娘，你离我这么近干嘛?”

  齐明月一转头，鼻子差点碰上老大妈那张大饼脸，忙后退一步，俏脸一沉，呵斥。

  她都让到窗口的最角落位置了，一点都不耽误他们在窗口点餐。

  这个大妈也真是的，往她这边挤什么。

  老大妈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非常刻意，看得有点瘆人。

  “姑娘，你一个人吃得下这么多牛肉吗？哎哟，你还买了这么多馒头和烧饼呐。”

  齐明月没有搭她的话，自顾自继续夹肉，拒绝交流的态度很明显。

  她知道这个大妈的目标也是牛肉。

  刚才排队的时候就一直叫唤，嘴巴里还时不时对前面点牛肉的客人骂骂咧咧。

  虽然骂的很小声，但齐明月就站在她前面一个位置，想听不见都难。

  担心买不到牛肉就早点过来排队，咒骂前面点餐的人几个意思呢？

  世界又不是围着她转。

  齐明月完全不想跟这种性格的人打交道，非常自我，不讲道理。

  只是她的冷漠态度并没有吓退这个老大妈，人家反而变本加厉:

  “哎，小姑娘，你这份牛肉能不能让给大娘啊?”

  “大娘家里有个小孙子，从小身体就弱，他就好这一口，每次有秦师傅烧的牛肉，饭都能多吃两口。”

  “大娘今天出来的急，没有带肉票，买不了白菜猪肉粉条，秦师傅炒的土豆丝也特别好吃，我买一盆土豆丝跟你换，行不行?”

  “小姑娘，大娘一看你就是人美心善，你可怜可怜我家小孙子，好不好?”

  ......

  呵，齐明月嘲讽地勾了勾嘴角，土豆丝换牛肉？

  这大妈怎么说得出口？

  从价格上说，一份白菜猪肉粉条和一份土豆丝加起来的费用都没有土豆炖牛肉贵。

  这大妈是不是看她年轻，脸皮薄，不好意思拒绝？

  以为随便扮个可怜，说几句好话，就能稀里糊涂白嫖她的牛肉？

  素炒土豆丝换炖牛肉，在齐明月眼里就是白嫖。

  她可不是真的十八岁。

  “不行，大娘，这是我帮别人带的，换不了。不好意思，让一让。”

  这个老大妈说话的功夫，齐明月已经飞快把碗里的菜全部倒进饭盒。

  盖子一合，拎上另外两袋馒头和烧饼，走人。

  “哎，你不能走，你个小娘皮，年纪轻轻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我家小孙子还生着病呢，你这份牛肉让给我又怎么了？”

  “我老太婆都这么求你了，怎么就没有一点点尊老爱幼的品德呢？”

  “你看你唇红齿白的，平时没少吃肉吧？少今天一顿又怎么啦？”

  ……

  老大妈一把拉住齐明月的胳膊，嘴巴叽里呱啦，非不让她走。

  齐明月无语，这老太婆惯会道德绑架啊？

  明明是想白嫖她的牛肉，扯什么尊老爱幼！

  不过老大妈这么大声一嚷嚷，饭店里很多人的视线都移过来。

  有些好事的人就喜欢凭着自己的武断理解，随便指指点点。

  完全没搞清楚情况，只是听到只言片语就跟风。

  帮着老大妈一起讨伐齐明月，仿佛她真犯了什么虐待老人的重罪似的。

  瞄到顾景彦已经关注到这边，正抱着圆圆走过来。

  视线跟顾景彦关心的眼神对上，齐明月微微摇头，示意他别插手。

  速战速决。

  这老太婆没脸没皮，很能豁得出去，顾景彦穿着军装，他过来反而不利，更容易被碰瓷。

  咳，不就是演戏装弱者嘛，搞得谁还不会似的。

  齐明月迅速换了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惶恐地转头，眼圈红红地看着老大妈，语速极快地说道：

  “大娘，你想用一盆素炒土豆丝换我的土豆炖牛肉，原本我是应该答应的，我也想帮助那个素未谋面的体弱小弟弟。

  可是大娘，我刚才也告诉你了，这不是我的牛肉，我帮别人带的，人家给的钱，我不能给她作主换成土豆丝啊？

  大娘，你这么善良，请你也体谅体谅我，呜呜……”

  说到“素炒土豆丝换土豆炖牛肉”，“素未谋面”，还有“帮别人带的”这些关键点，齐明月特地加重语气。

  围观的群众一听老大妈不给钱，用便宜的素炒土豆丝就要交换齐明月手上的土豆炖牛肉，看向老大妈的眼神都变了。

  没有人不懂这两者的区别。

  “正义之剑”们的犀利言语又抛回给老大妈。

  “哎哟，土豆丝就想换人家牛肉，想屁吃吧。”

  “我还以为这姑娘不好，搞半天是这个老太婆不做人。”

  “就是，现在还作兴强买强卖这一套？再兴风作浪送她到鸽子会接受再教育。”

  “人家小姑娘可怜见的，啧啧，倚老卖老，呸，亏我刚才还帮老大妈说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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