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住眼泪，看向大伯宋爱国，“只有最后一个人了！”

大伯宋爱国和其他人也看向矿洞门口，现在换了以刘国强为首的一批人在挖人，距离塌方发生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

最后那个人被摔在最下面，也是最后被挖出来，所有人都不敢说出心中猜想。

每个人的心都紧紧揪着，宋奶奶一边拿自己的棉质外套给宋枝枝搓干头发，一边不停的掉眼泪，“怎么突然就发生这档子事啊，天杀的，这……”

宋奶奶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几个哥哥也是跟着红了眼眶。

“出来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再次看向洞口，果然，刘国强背着一个黑黢黢的人出来了，那个三十多岁的长发妇女立马冲了过去。

第一时间就是伸手去试探受伤者的呼吸，众人只看到她手一顿，脸色突然苍白，直接摔倒在泥地里，村里的婶婶们赶紧过去扶起来。

那妇女刚站起来，似乎想起什么，立即又冲到了员工宿舍屋檐下，自家男人旁边感受他的脉搏，转头冲宋枝枝大喊，“小丫头，快看看，你快看看啊！”

宋枝枝看地上的人，满身伤痕，不少关节处明显错位，还有头颅直接凹下去一块，完全没有呼吸的样子，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

她刚要走过去，宋奶奶一把拉住她，蒙住她的眼睛，“别看了，晚上会做噩梦的，枝枝别去了！”

小孩子身体弱，不能和过世的人接触太多。

家里几个哥哥也才十岁出头，全都被婶婶伯娘们拉走了，就是王大妹也被王婶儿扯着进了屋里躲着。

“干什么，救别人不救我家男人是不是，凭什么，你不是神童，不是福星吗，救人啊，救人啊！！救人啊！！！”

女人嘶吼，绝望至极，在场大多数人不敢直视，想要劝慰却无法开口说出一个字来，这种时候说什么有用？

除非人活过来，否则说什么都不会有用！

眼看着妇女就要上来扒拉宋枝枝，宋奶奶警备起来，宋枝枝却扒开宋奶奶的手，摇摇头，“奶奶，我不怕，我去看看！”

“枝枝，你怎么不怕！”宋奶奶不愿意，一个七岁孩子，看到这种惨不忍睹的……怎么会不害怕！

但她还是松了手，只是紧跟宋枝枝，距离一步之遥。

“对，你看看，你来看看！”妇女突然又哭又笑，等着宋枝枝，大伯下意识站到前面，把宋枝枝和妇女隔开，又让其他人把妇女扶住拉住。

宋枝枝深呼吸一口气，查看了地上人的眼睛，脉搏，温度，默默的收回手了，身体冰凉得没有半分温度，没有呼吸………人已经过世了。

她默默后退，妇女眼中就是一层更比一层深的绝望。

“对不起！”宋枝枝无话可说，只有这么一句。

就算现在还有温度，就镇上卫生院的条件，脑袋骨头伤成那样，也很难活下去……她真的帮不了。

大伯宋爱国也检查了一下，“人已经死了，我亲自送他去医院，或许还能试试，走，一起抬人走！”

剩下的几个壮汉，包括刘国强都搭把手，找了块床单把人装好抬了起来，妇女全城紧张，仿佛还觉得有侥幸，一边哀嚎着痛哭一边跟在队伍后面。

不少村里有空的妇女跟在她后面，防止她出事。

“谁不知道这对夫妻最恩爱，听说以前嫁过来十几年不生孩子，那男人都不让自己妈老汉儿说什么闲话，去年他们才有了一个孩子……”

王婶儿说到一半开始哽咽，背过身去不看众人。

所有人都沉默了，都在哽咽，无声哭泣。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强做轻松开口，“好了好了，大家都回去吧，都把各家孩子都带回去，回去叫叫魂儿，别被吓丢魂儿了，咱们回去等消息，都会好起来的！”

“对，肯定能活下来，咱们回去吧！”

“对，肯定能……走吧走吧！”

……

一声比一声没底气，宋奶奶拉着宋枝枝，用外套遮着她的头顶往回走，斗笠全都给去镇上的人戴了，现在所有人都没有可以遮雨的。

所有人都走得很慢，身上都很脏，心情都很低落，时不时还能听见别人的抽泣声。

宋枝枝沉默不语，慢慢走回家，大伯娘当即烧热水给所有人洗漱，所有人都收拾完，又过去了大半个小时。

灶里的火依旧烧得旺盛，大伯娘勉强打起精神，“枝枝，你回屋里睡一会儿吧，我来烧火就行，等你大伯他们回来好洗漱，到时候我再叫你！”

“对，枝枝你去睡一会儿，我去煤场看看，你爷爷好像还在帮忙收拾，我也去帮帮忙，不然他那个腿是不想要了！”宋奶奶语气难得温柔且咬牙切齿完美结合。

宋枝枝不想让家里人再担心，点点头，喝了一杯热水才走回自己屋里床上坐下。

她靠在床上，直到贴到墙壁上的冰冷才把她的思绪彻底拉回来，上辈子对她来说只是童年记忆里发生的一件特别唏嘘的事情。

听别人说过惨状和议论，第一次身临其境参与进去，才知道每一句话后面的悲剧和别人的痛苦有多重。

想到那三十多岁女人的痛哭，家里公婆还这么封建思想老公却还能护着十几年不生孩子的她，那该是有多爱啊？

还有那孩子，那清秀小媳妇……每一份幸福，每一个家庭的希望在眼前生生摧毁，宋枝枝突然把头埋进枕头里无声的痛哭起来。

她知道世事无常，知道无可奈何听天由命，但她仍旧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被感染，哭了许久，宋枝枝才收敛住情绪，雨变得小了，毛毛雨。

她打开窗户，可以看到对面何家的房子，也能第一时间看到镇上回来人出现的路。

她就那么看着，拿了一本书，心不在焉，不知道看了多久，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她才缩回床上被子里裹着，可脑子越发昏沉，脸也越来越烫。

那就睡一觉吧，睡一觉醒了就该有消息回来了。

宋枝枝想着，闭上眼睛陷入黑暗，迷糊中，听见谁打开了她的房门，快步走了进来，冰凉的手摸到她的额头，脖子，手，脚。

“婆婆，不好了，枝枝发烧了，好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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