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让你不要回来吗？”

  “可你也没打算再活着去找我和辰儿，不是吗？”

  今日一战，他留在这里就是必死无疑！

  庄眷悯握住传音玉简，仰头看向山巅，问聂寅：“我们冥府那些弟子，那些师侄，你都不管了吗？这样继续下去，爹娘会魂飞魄散！”

  她出山的本意，只是复仇。

  诛杀当年的作恶者复仇。

  她从未想过要让世上所有生灵，包括她们冥府弟子，给那些作恶者陪葬。

  “悯儿，难道你还寄希望于，转世的宥之师叔她们，还是她们吗？”

  一旦迈入轮回道，世间便没有此人了！

  宥之师叔如此，辰儿也是如此！

  “这世道既然肮脏至此，本就该毁灭！”

  聂寅拨动他怀中双排弦箜篌，指尖速度加快。

  “至于府内弟子，今日不死，来日也迟早死于世人贪欲下。既然如此，不如让这世道因果今日就做个了结。

  “生灵寂灭，此后大陆只剩亡魂。

  “等我们迈入鬼修一道，再去找辰儿。心藏贪欲之人沦为恶鬼，沦为我们的食物，有何不可！”

  庄眷悯打断他的话：“你我去将作恶者全部诛杀，以血祭奠逝者在天之灵，送众同门入轮回道，如此已是最大安抚！

  “师祖拼得魂飞魄散，也要保住冥府后辈。

  “众同门死前，牵挂的也是冥府逃出去的孩子。

  “哥，你要利用我的生身父母，让她们拼个魂飞魄散，亲手杀了我们冥府后辈吗？”

  老府主就像她们的爷爷，他知道府上每个孩子的脾性。

  他知道，如果聂辰身死魂消，年少失去父母的聂寅再失去另一位至亲，他会迁怒整片大陆万万生灵。

  所以老府主的残念迟迟不肯溃散，在葬身之地等待她和聂寅回家。

  “哥，不是所有亡魂，都能入鬼修一道。

  “你此刻恨意正浓，执念正深，或许能够成为鬼修，去找辰儿。但更多的亡魂，你那些弟子，那些为保护辰儿而身亡的师侄，他们踏上的是轮回道！

  “你若灭世，他们连轮回都不会有！

  “没有新生的躯体，魂魄轮回要如何归位？这些亡魂，无法去往轮回，也无力修炼自保，只能沦为恶鬼的食物！”

  而恶鬼生前，大多就是那些作恶者！

  难道要让良善之人死后亡魂，再被那些作恶者吞食吗！

  庄眷悯拿起传音玉简，最后问他：

  “哥，你敢不敢解开阴阳箜篌的魂音改忆，让我的生身父母自己来选？如果灭世是她们本意，我无话可说。”

  她的父母被篡改记忆，如此做出的灭世决定，能算她们的本意吗？

  这并非她们本意，可魂飞魄散的后果，需要她们来承担！

  听玉简对面没有开口，庄眷悯最后再说：

  “此刻收手，你我去将那些作恶者杀尽，为辰儿和众同门报仇雪恨，再将流离转徙的后辈接回冥府，如何？”

  沉默片刻，对面才回她：

  “太慢了，悯儿，人性本恶！杀了那些人也无用，还会有数不清的人接替他们作恶，贪婪就是众生的本性！”

  庄眷悯太多话涌上来，却只切断传音。

  已经说得够多，再说无用。

  聂辰的魂魄失去生机，成为亡魂，聂寅不会再放过这世间任何人。

  不论善恶，他要将众生屠尽。

  但府中那么多弟子，有些正值年少，意气风发。有些牙牙学语，还未长成。

  即使每个人生来就是要死去的，但那些后辈，拥有享受过程的权力。

  庄眷悯御剑升空，随各路强者一起，阻拦庄宥之灭世。

  在路上，一名金发金角的男人御空追上她。

  “小道友，你是冥修？抱歉，我刚才偷听你传音了，你是不是有办法阻止这场灭世？”

  敖琰直奔主题。

  御剑的庄眷悯侧目打量他，随后收回目光，淡然道：“或许我会与道友一同殉道。”

  其实真正的作恶者，没有多少会出现在这里。

  而出现在这里的，恰恰是不该死的。

  龙族，与她们冥修有相似之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因身上血肉都是疗伤圣品，被围猎的龙族修士还少吗？

  这些避世不出的势力，危难时为护后代，只能挺身而出。

  而真正的作恶者，将他们推出来作盾！

  “一同殉道……”

  敖琰将她此话再念一遍，随后无奈一笑，“那你我也算生死之交！我名敖琰，金龙一脉。”

  “庄眷悯，冥修。”

  两人身边，陆续有其余避世修士围上来，自报名号。

  众人抱着殉道死志而来，临死时，也没有那么多隐瞒。

  此番，同行的道友，或许是众人死前能拥抱的最后一点光和热。

  庄眷悯见身边聚拢的修士越来越多，再看一眼敖琰，看他身上一身金鳞。

  “道友，若我说我有办法阻拦此次灭世，你们，可愿替我去办一件事？”

  她周围修士齐声问她：“什么？”

  “立誓，替我去杀尽世上所有手染主府冥修之血的人！”

  敖琰问她：“那你？”

  “死我一个，总比你们都死要好。今日若我们全部自爆魂力葬身于此，即使炸散鬼修，结束此战，可谁来保证我们的后辈，不会遭那些作恶者残害？”

  这些人，必须活着！

  而她，必须去救她的父母，让她们免于魂飞魄散！

  “我敖琰对天地大道起誓，此战若能活下，必替庄眷悯报她未报之仇，杀她未杀之人！”

  最后，看看庄眷悯，敖琰加上一句：“护她主府后辈，如护我龙族后辈！”

  两人身边，其余修士纷纷滴血，向大道立誓。

  “此战若能活下，我等必替庄眷悯报她未报之仇，杀她未杀之人！护她主府后辈，如护我族后辈！”

  ……

  群山之巅。

  看见庄眷悯的飞剑带领众多仙帝仙尊飞向叶擎苍，聂寅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起身，收起阴阳箜篌。

  与此同时，哪怕没有弦音影响，庄宥之身后那尊血色法象也已经红得诡谲。

  法象从土里抽出十指，缓慢起身。

  ——

  众人在前拖住叶擎苍，战中的叶擎苍好像根本认不出眼前的庄眷悯。

  修复完好的破厄剑再度挥下，众人合力拉起束魂锁链，为庄眷悯拖住叶擎苍。

  庄眷悯上前，血瞳催动，泪光在眼里浮动。

  “父亲，珍重。”

  当年杀害她生父生母的那些人，那一部分作恶者，在庄眷悯赶回冥府之后，他们部分死于叶擎苍二人手中，部分死于庄眷悯的追击绞杀。

  当时逼叶擎苍二人入鬼修一道的作恶者，已经全部死绝。

  二人可以度化。

  只是随后又出老府主和聂辰之事，让二人恨意加重。再加上聂寅篡改记忆，借二人之手，让二人强留这世间为其余人复仇。

  其实二人自身的仇恨，已经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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