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将军别这样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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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寄离轻微叹了口气:“你母亲也是为你好。”
“我知道的先生。”裴钰凝低下头,将书页随便翻开一页:“这些年劳母亲为我操心了,是我不对。”
“我也知道母亲是为了我好。”
前几日小叔回绝了南平王府,母亲却将拜帖接过来让她带着弟弟赴宴,她便知道,母亲又开始操心她的亲事了。
十五尚未定亲,虽然说没有多晚,但在京中,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笑话。
因着她的婚事,母亲这些年不知道被人在背后说道了多少遍,她明白母亲的煎熬。
可她不想。
这些年,裴府的困境她一一看在眼里,人情冷暖,她比谁看得都透彻,如今,裴府的危机尚未度过,她不觉得这个时候说好的婚事能有什么好人家能由着她挑选。
她受够了,她宁愿一辈子待在裴府里。
这想法,她藏得很好,不敢叫母亲知道,也不敢在外人面前露出分毫。
名门贵女,她生来便知道自己的命运,若是叫母亲知道她心中想的什么,母亲只怕夜里更加睡不着。
可是,叫她认命,她又是这样不甘。
略带暖意的手突然落在她手背上。
裴钰凝猛地收回心神,看过去,发现是白蝉。
“你不开心。”白蝉担忧地望向她:“虽然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若是自己琢磨不出来,不妨说说。”
裴钰凝觑了坐在上首的白寄离一眼。
白寄离心领神会:“我不便在此处?”
裴钰凝想说自己没有那个意思,当着白寄离的面又实在没办法将心中那点烦恼说出来。
婚姻之事,之于女子,是头等大事,但对于男子,不过是无足轻重的插曲。
豪门贵族当中,更是如此。
虽然她敬重白寄离,但她不觉得,白寄离身为男子,会听她一个小姑娘在这种事情上的看法。
更何况,她尚且未出阁,白寄离虽说是她长辈,到底是外男,她也不便和他多说。
若是平常,白寄离绝对不会多嘴,可裴钰凝因为这件事情心不在焉好几天了,这次回来,更是显得心事重重,这是他爱人的侄女,白寄离不免多关心些。
白蝉出口问她,她不说,白寄离也没出去,坐在上面,显然一副要听裴钰凝述说的样子。
裴钰凝见两人都目光灼灼地望向她,一时之间只好硬着头皮委婉地将自己内心所想说了出来。
白蝉听完,脸色有点难看。
她比谁都知道这世道对女子的不公,虽说她能承诺若是自己顺利成为了这个国家的君主,可以尽自己所能的改变这个现状,但现在,她什么都没有。
面对裴钰凝的困境,她什么许诺都给不了。
眼神,不免落在白寄离身上。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十分信任白寄离。
每当自己无可奈何的时候,她的眼神总是不自觉寻找白寄离。
“钰凝。”
裴钰凝抬头,看向叫她的青年。
这是白寄离第一次这样叫她的名字,他温和地注视着自己,眉目间那股冷气仿佛消弭的春风,一点点,生出温度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白寄离唇角勾勒出一抹笑容:“我知道的很多人在你这个年纪,都是无忧无虑的。而你,在巨大的压力下,不但没有萎靡,没有被打倒,还实实在在地像一个大人一样,在你叔叔没办法顾及你们的时候,陪着你母亲将裴家的门庭支撑起来。”
“你已经做得很完美了。”
“你无忧无虑的年少已经失去,是往后做什么都无法弥补的,但你要相信你叔叔,相信我,相信我们能够给你们撑起一个能让你安定成长的空间。”
“不要去想那些,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要受到束缚,一切有你叔叔和我兜着底的。”
裴钰凝眨了两下眼睛,豆大的眼泪落下来,她抬手去擦,眼泪却越发汹涌,顺着手腕滑进了宽大的衣袖中。
这五年,对裴遇来说是煎熬的,对裴钰凝来说也是。
一个名门娇养的贵女一夜之间被迫成长起来开始承担不能承担的责任,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挑战。
她承受住了。
却第一次有人对她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你可以不用再做了,你可以做你自己。
你是有底气的。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一个喘气的机会,仿佛真的可以停下来,坐着休息休息了。
少女抬头,泪眼朦胧定定望向白寄离:“真的可以吗?”
白寄离十分笃定:“当然。”
当然可以。
如果不可以,他和裴遇,也会将这一切变得可以。
这是他们的目标。
一旁的白蝉,一句话都没说,却攥紧了裴钰凝的手。
南平王府的赏梅宴会办得十分声势浩大,宴席上十斤黄金才买得到一对的梅花盏更是引起众人侧目,接下来的赏梅盛宴,许多管家老爷都以能全部用梅花盏做酒盏为荣。
盛京都在传,做梅花盏的师傅都能用黄金砌一座屋子了,梅花盏更是一度被炒到了千金难求。
据说制作梅花盏的玉石,都因此绝迹了。
这些风波,并没有打扰到裴府。
在整个盛京都如火如荼准备赏梅盛宴的时候,裴府除了一开始去了南平王府,后来谁递帖子,都没有去赴宴。
在这样热闹的氛围当中,第二场雪声势浩大地来了。
这场雪没有像第一场雪一样落了几个晚上就停了,而是接连下了半个多月。
大雪将别处来京城的路完全封住,城内雪高数尺深,人一脚下去,一直没到大腿根。
哪怕来京城的路断绝,大昌各地还是纷纷递上奏折,说明了雪灾。
就连好几年都不见雪的南河,今年都受到了雪灾的影响。
京郊附近,所有的小麦都被大雪覆盖,这样大的雪,哪怕小麦不被冻死,等雪水化开,怕是也要淹死大半。
粮食受灾,来年的赋税必定艰难,百姓的日子会很难过。
白阳宿没办法再不理朝政,哪怕大雪将整个京城覆盖,所有五品以上的官员还是每天都早起上早朝。
朝堂上有实权的大臣吵成一团,有两位大臣还因为这事在朝堂上差点打起来,要不是白阳宿脸色难看对他们死亡凝视,他们还很难被人拉开。
打起来的两个大臣一个是户部的一个是吏部的,分属大皇子和三皇子。
白阳宿已经决定要尽快赈灾。
毕竟若是这场大雪让更多人死去的话,他的江山根基可能会被动摇,他当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赈灾的钱从哪里来。
派谁去赈灾这些事情,成了难点。
大皇子和三皇子如同白寄离预料的一样,都想去赈灾,但一说到赈灾的银子,两位皇子接连在朝堂上哭穷,都说拿不出来。
大皇子甚至还说出要不将自己的府邸卖了自己搬回皇宫住给灾民们凑银子这种浑话。
白寄离只是听到裴遇的转述,都忍不住翻白眼。
白阳宿挺感动的。
他一向看重自己这个大儿子,觉得这个时候,所有的人一提到银子都恨不得成为透明人,大皇子却愿意将自己宅子卖了凑款银,为他分忧。
也不枉自己平日里对他多有偏袒。
卖宅子这个事情是绝对不可行的。
白阳宿丢不起这个人。
他让官员们捐款。
官员们一个个面露苦涩,个个都捏紧自己的银袋子向皇上展示自己穷成什么样子,不是不想捐,实在是拿不出来。
裴遇天天站在前面看他们打机锋,到了这个时候,终于不闭嘴了。
对着装穷装的起劲的柯大人说:“听闻几日前大人买了十几套梅花盏,打算过几日风雪小些办梅花宴,柯大人,梅花盏可不便宜,我听说如今这市价已经变成了一百金一只,这几十套,也不知道换成黄金能铺几里路。”
哭穷哭得眼泪还吊在眼角的柯大人:“……”
他震了震袖子,冷哼一声:“裴将军整日蜗居裴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当是沉迷绣花呢,没想到裴大将军足不出户,对外面的事情却知之甚详,真是好手段。”
梅花盏他是买了。
宴会也是要办的。
但整个盛京买梅花盏办赏梅宴的又不是只有他柯文杰一个人!
裴遇这莽夫,给他下绊子,也不看看自己这一句话,会得罪多少人。
果然,他一眼望去,发现裴遇说完话之后,那些个买了梅花盏办了梅花宴的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望向裴遇的眼神里也都泛着冷意。
柯文杰讥讽地对着裴遇笑了两声。
裴遇才不管这些人。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没把这些人当做对手。
他不过是给白阳宿递个话头罢了。
吵了这么多天,白阳宿手里没有多出一分银子,但每天,报告雪灾的折子都能将整个内阁淹没了,赈灾之事再也不能拖了。
这些吃饱穿暖还有余钱附庸风雅的官员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坐在滚烫龙椅上的白阳宿却是已没多少耐心。
果然,白阳宿这次没有趁机打压裴遇,也不关心裴遇到底是为什么困居家中却还对其他官员的生活了如指掌的了,他满心满眼只抓到了一个重点。
这些哭穷的好官员,富得很。
黄金铺路,以里来算。
好啊。
好得很。
在他眼皮子底下,做的一把好戏,哭的一把好穷。
他一个本该享尽万千富贵的皇帝,之前在文渊侯那里搜刮出来的财宝都投入了十分之一进去赈灾,这些富得流油的官员,却在如此迫在眉睫的时候,举办宴会,买梅花盏?
他冷笑:“梅花盏?这是什么?裴爱卿你来说说,这玩意儿朕倒是第一次听见。”
他语气冰冷,眼神阴鸷,问裴遇话,眼光却落在柯大人和几个脸色不太好的大人身上,柯大人顿时抖了一抖,直觉今日怕是要掉层皮。
他对裴遇怒目而视,裴遇却视而不见,淡淡稽首:“回禀圣上,这梅花盏据说是用上好的血玉制作而成,雕刻成梅花的样子,触手生温,放在杯盏之间雅致无匹。将酒液倒入其中,不但酒液变得漂亮无比,就连酒气都会带上几分梅花冷冽的香气,是天下难寻的一等一的雅致之物。”
“哦?真是稀奇,朕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世间竟还有这等稀奇的东西,听爱卿刚才描述,这等东西,实属罕见,怕是难寻,怎么柯爱卿好像有很多,多到十几套?”
“嗐皇上有所不知。”
裴遇脸上带着几分笑意,眼神仿佛无意间扫过几位脸色难看的大人:“这世间什么稀罕物是钱买不到的?只要有钱,别说是血玉制作的梅花盏了,就是桃花盏梨花盏杏花盏,能出得起钱,想来都是买得到的。”
“臣也是偶然听闻,做这梅花盏的工匠,都靠着这门手艺用黄金砌了间屋子了。”他自嘲道:“臣想到如今大雪,不说远的百姓,单说那些在风雪中苦苦支撑的戍边战士,臣这心里都在滴血啊。”
“血玉梅花盏装酒,多么雅致,可惜那些保卫边疆的战士,此时却因为粮草断绝,只能吃雪充饥。”
“而更多的百姓,连雪都快吃不上了。”
裴遇眼睛通红,比他眼睛更红的,是那几个大办梅花宴的官员。
白阳宿手骨节捏得发白,眼中都是怒色,凌厉扫视下面的官员,冷笑连连:“好啊,好啊!要不是裴爱卿一番解惑,朕还不知道,这世间竟还有血玉做成的梅花盏。”
“你们一个个,都是好样的,捐钱捐不出,梅花盏倒是买了一套又一套。”
白阳宿怒道:“既然拿不出钱,那便用家产抵押吧!我大昌的大皇子尚且能做到变卖府邸,你们这些食君禄的,怎么能不为君分忧?”
“柯爱卿,你说呢?”
阴冷的话语在头顶炸响,柯大人双腿一抖便跪了下去,带着哭腔的嗓音颤抖道:“皇上,皇上恕罪,臣罪该万死!”
跪了他一个,其他的也不敢再站着,家里买了血玉梅花盏的,都噗通跪了下去。
就连白阳宿的小叔南平王都麻溜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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