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昭的体质确实很惊人。

  那剧毒的药性，对常人来说痛苦难忍，他却能一日之内驾驭两轮。

  有时候状态比较好，甚至可以挑战到三轮。

  经过这段时日药物的浸泡，顾明昭的体魄已经发生脱胎换骨的变化。

  毒物与药物悄然洗涤他的经脉，如同经历过烈火焚身后涅盘的凤凰。

  身躯比之从前，更加强健。

  他的忍耐力更是惊人，即便是在这炼狱般的煎熬中，他也从未发出过一声痛苦的呻吟。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表情看起来实在算不上轻松，廖晴岚都要怀疑他到底有没有痛觉。

  “阿昭，只剩最后一轮了。”廖晴岚轻声说道，“今天就到这里，明早醒来之后我们再继续。”

  顾明昭披上外衣，点头说了声“好”。

  “最后一轮是蛇毒，毒性和先前的断肠草、毒蝎相比不算太强，应该很快就能结束，我们马上就可以回家啦。”

  “辛苦晴岚了，你也早点休息。”

  顾明昭今天经历过三轮淬炼，身心俱疲，与廖晴岚打了个招呼就转身离开。

  艾琪是个女孩子，顾明昭为了避嫌，每天都会到池子另一端去睡觉。

  他走了以后，艾琪忍不住提醒道：“廖姑娘，你可别光顾着自己回家，忘了答应过我，要替风晚解断情蛊！”

  “艾琪姑娘放心，我们自然不会忘记。待阿昭功成之日，先为你取血，至于你怎么哄骗风教主喝下，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眼看大功即将告成，廖晴岚今日心情大好，也有了与艾琪闲聊的兴致。

  “艾琪姑娘，这个过程比我原先设想的顺利很多，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困难，为什么你先前会说炼制药人是百里挑一呢？”

  “顾公子常年习武，体格非同常人，再加上他之前就试过很多种毒物，身子已经有了一些抗性，过程自然会事半功倍。不过，最重要的还是那本手札。”

  “手札？”

  “没错，五仙教以前的记载中，只记录了毒物相生相克的原理，而那本手札，是风晚改良过的。

  他对毒理和药理颇有见地，对每一种毒物所需的分量都有详细的记载，按照他的法子来配毒，危险性自然大大降低。”

  提到风晚，廖晴岚不禁想起另外一件事，问道：“五仙教如此重视药人，风教主为什么会把自己的药人放走？”

  “因为，风晚……他与其他人不一样。”

  说起风晚，艾琪的声音都温柔了许多，眼中闪闪发光，像是看到了心目中的英雄。

  廖晴岚没有插话，静静听着她讲。

  “风晚是五仙教中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他自幼就能与鸟兽鱼虫对话，所以他相信万物皆有灵性，对每一种生灵都怀有平等的爱护之心。”

  “听起来是个很善良的人，这样的人，也能接受用活人来炼制药人？”廖晴岚疑惑道。

  “他并不认同五仙教的教义。”艾琪摇了摇头，手臂环抱双膝，下巴抵在膝盖上，神情有些落寞，“比如五仙教要求教主断情绝爱，这样才能一心为公，护佑教众。”

  “那他可曾想过反抗？”

  “当然有，在他十六岁那年，他曾对长老们直言，心中有爱，方能真正将每一个教众放在心上，守护教中安宁。若他成为教主，绝不会服下断情蛊。

  他那是虽然年纪尚轻，但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长老们被他说得无言以对！”

  廖晴岚想到风晚冷冰冰的样子，实在无法把自己见过的那个五仙教主，与艾琪口中壮士凌云的少年郎联想到一起。

  “可是，他最后还是服下了断情蛊啊。”廖晴岚道。

  艾琪点了点头，声音中充满了无奈：“这与他的药人有关。”

  廖晴岚眉头紧锁，道：“我先前就发现，你们五仙教的人，对虫、草的感情十分亲厚，远远超过对人类的情感。像风晚这样的人，也会视人命如草芥吗？”

  “当然不是！”艾琪突然抬高了声音，情绪有些激动，“如果他是那样的人，就不会这么痛苦！”

  艾琪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情绪，继续道：“风晚作为大家都看好的教主继任者，老教主很早就为他备好了一百个药人，只待他什么时候准备好，就可以开始炼制。

  可是，风晚与他们相处久了，竟然将他们视为朋友，还对教主说，就算没有药人，他也可以凭借自己的医术、毒术、蛊术在教中立足。

  教中怎么可能容忍这么狂悖的言论？更何况，药人涉及到每个长老的切身利益，他们不会允许风晚坏了这个规矩。”

  “然后呢？”廖晴岚觉得有些意外，坐正了身子，聚精会神地听着。

  “然后……”艾琪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长老们为了让风晚明白，自己看重的情谊有多可笑，召集所有教众，将风晚和药人们一起绑到密室中。”

  廖晴岚不由得为风晚捏了一把汗：“他们要做什么？”

  “他们不是声称以朋友相待吗？长老把风晚绑在他的那些朋友面前，让药人们做出选择：要么为了朋友，自己跳进药池作为药人；要么与风晚割袍断义，离开五仙教。如果所有药人都走了，那就证明他识人不清，没有资格成为教主，长老会杀了风晚。”

  廖晴岚愤怒地拍案而起：“你们五仙教不仅漠视他人性命，连自己人的性命也如此轻贱吗？”

  “他们也给了风晚选择，只要风晚改变主意，随时可以叫停，用剩下的那些人来炼制。”

  “无论如何选，风晚和这些药人们都没有成为朋友的可能……所以，他最后还是改变了主意？”

  “他没有！风晚决定的事情，宁可牺牲自己，也不会改变主意。

  那一天，我都以为他必败无疑。可是谁都没想到，只剩最后一个药人的时候，那人毫不犹豫跳进药池之中！”

  听到这里，廖晴岚心中有些动容。

  那个药人，一定也是不愿意看风晚死，所以才自愿跳入药池。

  他们二人都是真心为着对方。

  还好有这样的朋友，不算负了风晚的纯良。

  “风晚成功了，是吧？”

  “没错，他把所有人都赶出密室，自己在这里研究了半年，这才成功。

  他出来的时候，不仅炼成了药人，还养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蛊虫。

  这种蛊虫名为‘噬心蛊’，它能在无声无息侵入人的体内，如同万千蚁虫啃噬心脏，让人痛不欲生，难以忍受。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把噬心蛊种到大家身上的。

  风晚以此蛊解药为条件，让五仙教放过他的药人。

  长老们就算心中不满，也要顾及自己的性命，不得不答应他的条件。”

  廖晴岚替药人松了一口气：“风晚为什么不跟着一起走？”

  “风晚知道，药人只要存在，就会被人垂涎，所以没有给他们彻底解蛊，而是以此控制着长老。不过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做过出格的举动，自愿服下断情蛊，成为宗门第一个没有药人就成功上位的教主。”

  没想到五仙教中，会有风晚这样有情有义的人。

  就这样中了断情蛊，确实很可惜。

  如果能解开他的断情蛊，那他一定能带着五仙教，做出一些改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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