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引着顾明昭进入李政的寝殿。

  皇帝身边的侍从自觉地全部退出去。

  宫门关闭，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李政正坐在案前处理公务，眉头紧锁，看起来心事重重。

  见顾明昭进来，李政放下手中的笔，指了指旁边的座位，示意他坐下。

  顾明昭依言照做，等着李政开口。

  “朕本来打算与你一同狩猎，可是安贵妃派人来说后宫出了些事情，朕便跟着过去了。没想到竟然是李晋与他身边的内侍厮混在一起，真是让朕失望透顶。”

  顾明昭当然知道这件事情。

  听皇帝的意思，似乎并没有处罚李晋。

  顾明昭晦暗的眼眸闪过一丝狠厉。

  还是太便宜他了。

  “这些逆子，一个个都只会惹朕心烦，不提也罢。今日你那一箭射得漂亮，不愧是朕和红叶的儿子。”

  顾明昭淡淡地开口：“陛下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他的语气疏离，毫无敬意。

  如果换成别人，敢这样同李政说话，早就脑袋与身体分家了。

  李政只是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并无分毫责怪之意：“朕是想问问你，重新考虑一下认祖归宗的事情，你意下如何？”

  “陛下，这件事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不必再提。”顾明昭毫不犹豫地拒绝道。

  李政对顾明昭总是异乎寻常地包容，他并没有生气，反而叹了口气，说道：“朕知道，但还是希望你能够为大局着想，再认真考虑一下。”

  他站起身，走到床边，望着窗外的宫墙和远处的天际，声音听起来疲惫不堪：“朕的这些儿子，一个个都不成器。三皇子莽撞无礼，四皇子胆小怯懦，五皇子不学无术。老二以前倒是不错，可今日又做出如此荒唐之事。仔细想来，没有一个能够担起大任。”

  他转过身，目光炯炯地看着顾明昭：“只有你，聪明、勇敢、有谋略，是最理想的皇位继承人。”

  顾明昭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容：“玉牒记载，李琏生母为东宫宫女叶氏。我娘连个名分都没有，我又怎么配入皇家玉牒？”

  “红叶身份特殊，我和她之间有太多无可奈何。朕可以把世间最好的东西全都给她，让她享尽荣华富贵，也承诺过一定会让她的儿子成为帝王。谁知她还是那么狠心，把你藏起来，拿个死婴骗了朕这么多年。”李政的声音有些哽咽。

  此刻的他，一点也不像是帝王，更像是被挚爱所伤的痴情人。

  顾明昭不为所动：“我还是那句话，若要我认祖归宗，就必须为我娘正名，让龙渊族人重回家园。”

  李政当年靠着平定西北蛮族有功，才坐上太子之位。

  即便他有多么在乎红叶，也不会允许任何人知道，自己是靠欺骗女人感情而获得成功。

  “即便你不入玉牒，朕也会替你铺好路，助你坐稳皇位。”

  顾明昭脸上没有丝毫感恩戴德的意思。

  李政早就习惯了他的冷淡和疏离。

  毕竟是他有愧于红叶和龙渊，所以对失而复得的长子顾明昭，他怎么都不会生气。

  “对了，秦太师历经三朝，根基稳固，是很好的助力，朕让你与他的孙女多接触，你觉得那姑娘如何？”

  李政想起来，前几日专门把秦太师的孙女叫来，介绍两人认识，也不知他们相处得怎么样，故有此一问。

  顾明昭淡淡道：“我的婚事，自有打算，不劳陛下费心。”

  李政重新坐回龙椅，身体微微前倾，饶有兴致地问道：“哦？你已经有中意的人选了吗？”

  “是廖相家的女儿。”

  顾明昭微微一笑，提到廖晴岚时，他的神色都柔软了几分。

  “廖震东家的？”李政微微皱眉，“朕记得，你在廖家学塾的日子过得并不顺心。”

  李政找回顾明昭后，就将他的过去调查得一清二楚。

  曾经的痕迹早已被他派人清理干净。

  江南富商和青州知府，也已被一一清算。

  至于廖震东，他身为丞相，一时半会没挑出错处，所以暂时还没动他。

  “廖家姑娘于我有恩，我倾慕她已久。”顾明昭道。

  “朕有些印象，模样还挺可人，就是年纪有些小，你如果喜欢，纳为侧妃就是，正妃还是秦太师的孙女更为合适，年纪大一点，会体贴人。”

  “我只会娶廖晴岚为妻。”顾明昭面露愠色，强调道。

  “廖家虽然是清流世家，与秦太师相比，还是略逊一筹，让秦家人为妾，恐怕不妥。”

  “我不纳妾。”顾明昭道，“这一生，有她一个人就够了。”

  “你！”李政被他的话震惊到了，“你那几个弟弟，还没成亲就有一院子的姬妾。”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若她有孕，或者身子不方便的时候，谁替你排解？”

  “我不是那种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人。”

  “你见过哪个王公贵族，后院只有一个女人的？”

  “那我就做第一个。”

  李政还欲再劝，顾明昭打断了他：“陛下不必多说，我心意已决，今天来只是通知你。”

  “罢了，她父亲是廖相，舅舅是荣国公，一文一武，这样的出身，也算配得上你。”

  李政轻叹一声，给自己找了个合适的台阶下。

  即便顾明昭现在对廖家女情真意切，等他登上皇位，为了平衡朝臣与皇家之间的关系，选秀也是必不可少的。

  顾明昭不喜欢李政总是把自己的感情与权势挂钩，纠正道：“我要娶廖晴岚，不是因为她父亲或者舅舅是谁，只因为是她，所以就够了。”

  这番话让李政有些意外。

  他看着顾明昭自信又坚定的模样，怔了怔神。

  突然想起二十多年前，那个明媚如骄阳的龙渊族公主。

  曾经红叶也是这样，不在意他所编造的商人身份，直接把他带回龙渊，告诉所有人，这就是她红叶选中的夫君。

  他轻轻摇摇头，从那些回忆中挣脱出来，缓缓说道：“你和你娘，真是一模一样。”

  “不一样，起码我眼光比她好很多。”

  顾明昭说罢，起身离开李政的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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