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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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到杭州的京杭公路,又叫宁杭公路,从丁蜀镇开始,向南到浙江省的长兴县,都是沿太湖边环行。
在江浙二省的分界处,有一条山岭直入太湖,因这山岭盛产兰香草,故名兰山,古时也叫拦山。
相传在西晋时候,宜兴有个叫周处的英雄好汉为民除害,下太湖斩蛟龙,蛟龙战败,向南逃生,周处追赶至兰山时,眼见追不上,逐大喊:兰山快拦住恶蛟,这才将蛟龙斩首。
所以此山也叫拦山。
兰山的南侧,即为浙江省的长兴县境。在兰山南簏的公路和太湖之间,有座高不及二十米,方圆百十米的独立小山包。日军在这山包上建了碉堡兵营,驻守一个加强小队六十余人。在小山包的南侧,同时驻守一个三十余人的骑兵小分队。
在兰山上,日军修建了一个碉堡和三个半埋式地堡,居高临下,和小山包上的兵营,对京杭公路形成夹击之势。这是日军在京杭公路上,一处最为险要的咽喉关隘,是环太湖第一雄关。
这里的鬼子对待中国百姓,赛过一群虎狼。老百姓痛恨鬼子兵,因这小山包又地处夹浦地界,所以都私下里称这小山包叫夹浦坟墩。
日军据险扼守,防卫森严壁垒。三郎一行四人开车兜风到了这儿,被拦下检查,不让走了。
问题就出在三郎带了一杆三八枪上,虽然出示了验枪证明,(日军对每一支枪,都有枪号及弹道检测登记存档)。
鬼子小队长叫小泽大雄,他见三郎拿出了合法手续,那张严峻的恶脸,这才稍稍缓和。可终归不放心中国人,一定要审核,把三郎几个人的良民证等等,拿着去打电话核实。
小泽大雄走后,三郎朝真一看了看,用大拇指对自己的鼻尖直竖,意思是自己很聪明,很牛逼。
亲亲小声道: “出来玩,带啥枪呢?”
三郎笑道: “莫急,没得事的,你没见过东洋兵营,顺路看看,不是很好吗?”
龙梅道: “一群坏人,有啥好看的?”
亲亲道: “别瞎说,小心人家听懂了惹祸。”
小泽大雄猜不透三郎一伙的来头,三八年的侵华日军,是他们狂妄到巅峰的时候。即使贵为皇帝的傅仪,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个会说人话的狗奴才,更何况三郎一伙中国平民?
所以,当他把电话打到宫野一郎的案头时,这个宪兵司令立即着急了。现在正是笼络三郎的关键时候,可千万不能旁生枝节,把这大少爷惹毛了,自己治理江南的宏伟大业,自己的前途,就全泡汤了。
现在只能小祖宗一样的供着他。
宫野一郎在电话里,对小泽大雄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千个恳请,一万个拜托,最后一个是赤裸裸的警告。说三郎是华中派遣军司令部的座上贵宾,他关系着江南圣战的前途,不能丝毫怠慢,一定要客气热情到无微不至,并且保证要安全送回宜兴。
小泽大雄想不到,会半路上拦下一个祖宗来,很懊恼。尤其宫野一郎还是宪兵,即使是贵为师团长,也不敢轻易招惹宪兵的,何况自己这个小队长?
其实,小泽大雄是错怪了自己,他即使不拦下检查,这个小祖宗,也会自己扑到他的怀里要求检查的。三郎本就是奔他来的,岂容他客气推辞!
打完电话的小泽大雄,颠着小步跑到三郎面前,态度好得象叭儿狗见了久别的主人,那个讨欢喜的热乎劲,严峻的恶脸变成笑着的狗脸。
这张狗脸真奇妙。
亲亲惊奇得不得了,惊讶诧异之余,还有百思不得其解。好在她这千金大小姐涵养好,仅是大眼再瞪大些而已。
小泽大雄恨不得自己生出一条尾巴来摇,不停的说着抱歉对不起。表示立即送三郎回丁蜀镇,并派遣士兵隆重护送。
三郎本就是来参观这个夹浦据点的,不看就走,自然是坚决不答应。
小泽大雄得了宫野一郎的指示,不敢稍违三郎的意愿,亲自带着参观介绍太湖风光。
三郎心里骂道: 本少爷生长在太湖畔,要你介绍个鬼!
据点建在这个独立的小山包上,四周围墙四米高,五十公厘厚。间隔修建着碉堡地堡,与围墙顶部的火力点,形成立体的交叉。
围墙内,东南北三面,是营房和仓库伙房,独留西侧靠公路一边,是操场。朝向公路的大门边,是最大的一个四层碉堡。
三郎一边看,一边不吝口水的大赞小泽大雄是个合格的军人,是一个恪尽职守的勇士。
小泽大雄得意了,乐得直喊“哟西”,直说这地方是太湖最美的美景,当兵能在这种地方守备,太美了。
三郎笑道: ”太湖美景下的守备,你赚大了,你的据点濒临太湖,在这样的美丽风光中,你的守备战斗生涯,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小泽大雄被三郎这么一提醒,深以为然,立即感觉到,自己在这儿战备值守,真的很好很美,以前怎就没感觉得到呢?真是太奇怪了!
小泽大雄立即带领三郎参观据点,最后还登上四层碉堡,观看太湖美景。三郎兴致很高,不断夸奖。最后,感叹太湖美景虽美,可惜不能看得太远,实实的美中不足啊!
小泽大雄谨遵宫野一郎的教导,一定要让三郎满意舒服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为了达到宫野一郎“无微不至”的要求,直接把三郎一伙人,领上了公路西侧兰山上的战备据点。
上了最高的碉堡,在这里站得高,看得远,仲春五月的东南微风,掠过湖面,稍带着点点鱼腥,迎面拂来,凉爽中温暖润泽。
湖面上,帆影点点飘,舟船徐徐行。群群水鸟在蓝天下,水面上,高低悠忽,展翅翱翔。那种自由的放飞,像是一群精灵的舞动,让人心旷神怡,肺腑间酣畅淋漓的清朗。
龙梅情不自禁忘情欢呼: “真美哟,太美了,真像回到了家乡,太让人神迷心动啊!真让人忘情哟!”
小泽大雄表面上殷勤伺候在三郎身边,其实他多半的绮思遐想,满脑子是在两个美女身上,人家也是男人嘛!他突然间听龙梅一口纯正的北海道口音,问道: “小姐是北海道人吗?”
龙梅脱口答道: “是啊,札幌的。”说完,迅速看了一眼三郎,顽皮的嫣然一笑,继续说道: “小泽队长,我叫德川龙梅,请您多多关照。”
三郎顿时十八个头大,我撒谎龙梅是德川家族的,这胡诌妖精怎么在这儿对上榫卯了?
小泽大雄急忙鞠躬还礼,问: “龙梅小姐是源家的德川家族吗?”
龙梅天真的答道: “是啊,大日本帝国,难道还有第二个德川家族吗?”
小泽大雄知道自己笨蛋了,立即自打一个嘴巴,自责自骂道: “我真混蛋,伟大的德川家族,早已深入皇国的每一个臣民心中,我太失礼了,请龙梅小姐责罚。”
小泽大雄说完,深深鞠下躬去,就差把脑壳夹进大腿缝里,久久不抬。
龙梅对着三郎又是调皮的笑,说道: “小泽队长,我原谅你啦,不必自责,今天还要多谢你的关照呦!”
下了山,小泽大雄盛情邀请吃饭,三郎自然谢绝了,小泽大雄也很有自知之明,抱歉道: “实在对不起,军营的饭菜,哪能合适你们尊贵的胃口,真是对不起。你们为了圣战,如此辛苦,我还怠慢了你们,请再次原谅我的失礼。”
三郎料不到龙梅如此机灵鬼精,对她的表现,大大的惬意,赞赏有加,悄悄使个眼色后,对亲亲说道: “大小姐,这儿没你的合口饭菜,咱们就回家吃去吧!”
亲亲心烦三郎的鬼头鬼脑,恼恨三郎没坦诚的胸襟,同时,又恼怒东洋兵的没人性,说道: “随便你,真一叔,你跟紧了少爷。”
亲亲从来不管闲事,今天会这么说,是她的是非价值观,太和三郎大相径庭,太相恶了。
真一立即认真,对三郎说道: “少爷,可不能对亲亲不敬不恭。”
三郎一看真一的架势,先怂了,说道: “瞎搅个啥,你知道我今天干嘛来了?!”
真一当然知道三郎今天是来侦察,顺带耍鬼子来的,只是惹亲亲不开心,是他不能接受的。现在听三郎这么一说,又转过脑筋来。
喊一声: “开路,回家!”算是万事皆休。
回丁蜀镇,小泽大雄派二卡车士兵前后护送,荷枪实弹的好不威风排场。三郎开着车,心想: 一个姓氏而已,至于吗?如果换成中国,姓蒋的有蒋介石总裁,其他姓蒋的就很了不起吗?德川家族,比天皇还牛?况且,天皇他妈的都没姓,什么鸟人!
三郎污七八糟的胡想,正要问龙梅这骗人的话,是怎么回事,亲亲倒先问了: “龙梅,东洋兵的队长,因为你说了话就自打嘴巴,你不会真的是日本人吧?”
龙梅面对亲亲难得的好奇,先是咭咭的娇笑,然后才耐心的解释起来:
日本国的历史,在一八六一年以前,一直是幕府统治,天皇不过是个傀儡,被幕府政权摆在前台的牵线木偶。幕府统治集团,出于源氏与平氏二大家族,他们都是天皇的外戚,源氏开创了幕府统治,可后来又被平氏取代。平氏统治集团掌握统治权之后,又被源氏推翻,反正就和中国的三国一样,挟天子以令诸侯,乱极了。
而日本的幕府政权,主要依靠的,就是武士阶级。日本国所谓的武士阶级,有三分酷似中国古代的侠客,所不同的是,日本武士是以武艺和性命谋生的,后来蜕变的武士道精神,就是源头于此。
整个日本国幕府武士阶级统治,前后大约延续七百年,到一八六八年,明治天皇拿回统治权,开始明治维新。
由此,日本国开始走向强盛。
龙梅接着就说到点子上了: 日本是个等级森严的国家,只有幕府贵族和武士阶级才有姓氏。有个被赐姓丰臣秀吉的英雄好汉,就象中国的项羽,自以为了不起,要推翻幕府和天皇,统一日本国,最后被出身源氏的德川家族打败,还政于天皇。从此,德川家族就拥有了许多特权。
比如一个简单的例子: 德川家族的孩子念书,只要学习成绩在一般的中等水平,便可进入日本国第一等的东京帝国大学学习。成绩不好的末等生,也能进入京都帝国大学学习。
而普通日本人,要想进入这二所大学,不知要经过多少的艰辛和努力才行。
还有另一个,全日本帝国所有的贵族,组织成立了一个贵族会馆,叫华族会馆。取名“华族”,这是对中国人及中国文化的尊颂,现在的日本人,把这方面的书面解释都删除掉了,不说也罢。
而德川家族,就是这个贵族会馆的常年馆长,等于也就是说,德川家族是全日本国的贵族首领。可以想象,德川家族是多么的尊贵,多么的受人尊敬。
我今天这么骗小泽大雄,是少爷的提醒,他之前也是这么骗清水和龟田小队长的。
龙梅说完,三郎沉思,亲亲小声说道: “这就难怪了,幸亏你了解日本历史,真会挑。看着你天真可爱,鬼心思多的,龙梅,往后可不带这么吓唬人家的。”
三郎哈哈大笑,说道: “龙梅,你这是真正的貌似忠厚,嘿嘿,你对日本历史,怎么这么熟悉?”
龙梅还是调皮的一笑,说: “少爷,你忘了我是学日语的了吗?”
三郎道: “难怪了,龙梅,听你这么说,日本人的强盗脾气,还真是煅炼出来的,有历史年头了,也亏的你,吓煞小泽队长自打嘴巴,哈哈……”
龙梅笑道: “还不是为了你大少爷嘛!谁让小泽队长开始时,那么凶巴巴你?少爷,你不会是专门来夹浦据点玩的吧?”
三郎坏笑: “你以为呢?”
真一道: “小姑娘家家的,少爷的事,也是你过问的?小心伺候着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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