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矜，你的脸色不大好，是不是不舒服？”宋云矜一进家门，柳筝便担心地问道。

  宋云矜疲惫地看着她，勉强露出笑容道：“没什么，只是打了两场架，心里有些累。”

  柳筝扶着她坐到沙发上，又取了炖好的燕窝送到她面前：“制度无法通过绣织局干事的决议，这是你预料之中的事情，不用太挂怀。”

  宋云矜叹了口气，看向柳筝道：“我又与宋国峰交手了一次。”

  柳筝皱眉：“你们已经交手了好几次，这有何新奇的？”

  宋云矜就将先前在绣织局发生的事情，同她详细说了一遍，说到了最后，柳筝的脸色已经比风雨欲来的天空还要阴沉。

  柳筝道：“宋国峰真是好不要脸，什么话都说得出口，若不是我们对对他的行径了如指掌，还真要被他这副嘴脸骗去了。”

  宋云矜顺手将散到额前的发丝别到了耳后，轻声道：“他向来知道如何攻心，要不然姆妈也不会被他骗得如此凄惨，不过这样的话，我们的进度还能更快一些。”

  柳筝神色颇为犹豫：“你要牢牢记住，自己是在演戏，不能真的陷进去。”

  宋云矜点了点头，道：“我们不过是相互利用，许家不好收拾，更需要宋国峰这只蛰伏多年的老狐狸。”

  宋云矜说完，便站了起来道：“柳姨，我先回房休息。”

  柳筝跟着站起来，担心道：“你不是已经把制度都定好了么？怎么还要窝着？”

  “打完了仗，不得休息吗？”宋云矜挽住她的手臂，撒娇道，“回头你再做一点吃的，我下来取。”

  柳筝抬手掐了掐宋云矜的腰肢，表情变得微妙起来，宋云矜不解道：“怎么了？”

  “你近日食量见涨，能抵得上一个男人的食量，可肉怎么一点不见长呢？”柳筝语带埋怨，“还是一身骨头。”

  宋云矜略带心虚地避开了她的眼睛，讪讪笑道：“许是耗费的精力多了。”

  她嘴上说着，心里头却暗暗后怕。

  这几日谢悄就留宿在她的房间，她又不能让他饿肚子，只能想着法给他觅食，后头可得换其他方法了。

  说到了这里，宋云矜又想起另一件事，道：“宋汝臣那边如何了？”

  “一切都很顺利，只等着你这里妥当之后，我们就收网。”柳筝点头应完，又道，“而且，就像你猜测的那样，我们已经确定，现在的赵阮红就是日本人，她原名叫高桥青留子，二十八年前来到华夏，杀了真正的赵阮红后，伪装成她的身份，接近宋国峰。”

  宋云矜闻言，不由支着下巴陷入沉思：“二十八年前，宋国峰只是一个落魄书生，无权无势，唯一具备的是一具好皮囊。赵阮红接近他，目的是什么？”

  说到这里，她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是苏家？宋国峰其实也是赵阮红的棋子？”

  柳筝一震：“日本人的线布得这么长么？可是他们图苏家什么？”

  “苏家有许多可图的东西，柳姨，你知道么？苏家最大的财富并不是那些铺子田庄工厂，而是苏家的文玩宝库。”宋云矜轻声道。

  她的外祖父生意做大，有了闲钱后，他就开始四下购买古董文玩，藏匿于一处隐秘之地。

  他说，清朝鞑子搞文字狱，搞驯化，把华夏文化毁了一大半，爱新觉罗玄烨明明知道外头的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他为了自己的统治，硬生生地按停了华夏的发展，他的子孙没有半分守护国门的骨气，丧权辱国的勾当做了又做，硬生生让中华文明又毁了一大部分。

  列强在圆明园，在北京，在华夏各地抢的抢，搬的搬，把华夏老祖宗传承下来的东西，强抢偷盗据为己有，还有一大群卖国贼，鞍前马后地帮着运出国门。

  国家将亡，风雨飘摇，他一个老头子没办法明刀明枪去驱逐列强，便只能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去发展实业，尽所能保护那些岌岌可危的文物。

  华夏的传承不能丢，代表着华夏传承的文物更不能丢。

  等到这个国家安稳了之后，他再把这些宝物献出来，也算是尽了一个炎黄子孙绵薄之力。

  他如此说，也如此做着。

  年幼的宋云矜曾经被外祖父领着去过那处宝库，也正因这一次，让她下定了决心，要同外祖父那般，为这个飘摇的国度，献出自己的力量。

  这个宝库十分隐秘，宋云矜去的时候又很小，根本记不住位置。苏老爷子更是对外守口如瓶。

  先前宋云矜总觉得不会有人察觉，可如今仔细回味，却又觉得不对。外祖父把东西藏得再隐秘，他收购文物的举动却无法隐藏，难免被有心之人惦记，出卖给日本人。

  可是苏家的下人们，都是苏老爷子将他们从生死存亡之时救回来的，对苏家绝对忠诚，又会是谁，泄露了这件事呢？

  宋云矜的眉头紧锁，看向柳筝：“柳姨，你看看有没有办法，把外公当年往来的那些人的名字都记下，特别是二十八年前就来往的人。”

  柳筝却露出为难之色：“时间过了太久，要全部找出来很难，不过我这里有江年当年留下的日记本，说不定可以找到点线索。”

  宋云矜不由生出愧疚：“要不，我们换个法子……”

  柳姨爱舅舅至深，翻看日记无异于反复处刑。

  柳筝温柔地笑了笑，道：“不看日记，也会看旁的东西，我总归需要他的痕迹支撑下去。”

  看着柳筝离去的背影，宋云矜轻轻叹了口气，回了房间，一进门，就见到一道高大的身影立于窗边。

  日光轻柔地裹住他的身躯，将光芒尽数洒落，他的侧脸却半陷入阴影中，看着有几分阴郁。

  他似乎是在想着什么，听到转动的门锁，只是稍稍侧了侧脸看了一下，目光有些深远，看不清思绪。

  宋云矜悄悄将门关上，快步走到他身边道：“我进来时你毫无反应，若来的是柳姨，岂不是被发现了？”

  他压了压眼眸，似笑非笑看着她：“要是发现了，我就把咱们的关系坐实，省得躲躲藏藏。”

  宋云矜：“……”

  谢悄回身坐到沙发上，慢声与她解释：“柳姨每日的行动十分规律，早起去绣苑，于晚上回家，下厨做饭，之后回房间办公，从不进你的房间，除非你在的情况下，会进来稍作打扫。”

  说着，他抬起手腕，露出一个黑色的腕表看了看，道：“这个时间点，她应该在厨房做饭，或者在饭厅等你吃饭。”

  宋云矜没想到，他每天看似不在意，倒是把柳筝的习惯摸得清楚。

  谢悄说完，又凝目看着她道：“换我了。”

  “什么？”宋云矜垂眼看他。

  “你想起我是谁了么？”他定定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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