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老夫人出现在前头大厅的时候，众人颇有些意外。

  都知道这个老太太已经不管余家的事情了，这会儿出现在这里，又是何故？

  不过作为余家年纪最大的长者，大家多多少少都要给她面子，是以她走进来之时，余程风便过去扶住了她，面露笑容道：“祖母不是说，今日不舒服不来了？”

  余老夫人掀了掀眼：“是不舒服，可一想到，这是你第一次以余家家主的名义开宴，我再是不舒服，也得来帮着照应一番。”

  余老夫人知道自己一开口，余程风定会极力阻止，毕竟她这一尊大佛摆出来，他就会束手束脚的了。

  “那正好，祖母请上座。”

  “难道我这祖母也不能来？”余老夫人脱口说完，便觉得不对劲，“你说……什么？”

  “祖母请上座，孙儿已经为您准备好了位置。”余程风扶着她走到一个铺着厚厚软垫子的椅子前。

  余老夫人准备好了的满腹说辞，被他这句话全都堵回肚子里，顿时觉得无比难受，而众人却已经听到余老夫人方才的回答，有人已经控制不住，露出嘲笑的神色。

  余老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面上倒是温和如初，她拍了拍扶手道：“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开宴呢？”

  余程风俯身，态度是找不出错处的恭敬：“祖母，这时间还没到，客人也没到齐，您要是饿了，我先让厨房给你准备一些好消化的食物？”

  余老夫人连忙摆手：“我不饿，我是怕你把客人怠慢了。让客人饿肚子，可不是我们余家的规矩。”

  “祖母你从前不是常说，提前开宴，也不是主人家的规矩？怎得忘了？”余程风声音依旧温和，“孙儿一直谨遵祖母的教诲。”

  余老夫人气得一拍扶手：“我说一句，你怼一句，若真有孝心，就该好好听长辈的话。”

  “老夫人，这是我从后厨给你带的小点心。”宋云矜不知何时已从后厨进了大厅，此刻便走到余老夫人面前，将一块油纸包好的糕点，塞进她的手中道，“您怕是自己饿了，人也躁了，先用这个填一填肚子。”

  余老夫人看着手中的糕点，脸色沉了沉，她知道现在的后厨已经乱成一锅粥，光靠她那两个孙女儿根本掌控不了。

  她本来以为还能借此机会，把宋云矜拉下水，谁知道宋云矜却出现在这里。

  看来，宋云矜是不打算帮那两个丫头，那她只能再找机会收拾她了。

  这边，余程风顺势站起身，朝众人拱了拱手道：“祖母年纪大了，有时候记不清楚，身子骨也不是那么好，还请诸位多多见谅。”

  余程风的这番话，可把余老夫人气坏了，她又担心众人真的把她当做老糊涂，只能摆出一副理解的神色道：“是没有提前开宴的道理，客人没到齐，主家先吃东西，也是不妥的。”

  说着，她迅速将糕点放到一旁，狠狠瞪了宋云矜和余程风一眼。

  今天晚上她可是做足了安排，就算再拖延一会儿，也不碍事。

  对余老夫人而言，现在的余程风不过是强弩之末，她就多给两刻的时间让他们苟延残喘。

  余程风待众人的注意力转向他处，这才走到余老夫人身侧压低了声音道：“祖母，你如此急着开宴，可是有什么事要宣布？”

  余老夫人撇了撇嘴：“我一个闲散的老婆子，沾了你的光，得一口饭吃，有什么可宣布的？”

  余程风定定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起身离开。

  角落的落地钟摆哒哒作响，一点一点驱赶着时间，待半个小时一到，参加宴会的宾客们也全部抵达，余老夫人的目光，便朝身旁的老嬷嬷使了个眼色。

  老嬷嬷立刻道：“家主，客人都到齐了，这时间也都到了。”

  余程风转过身，再次走到余老夫人身边：“祖母，你是不是很着急？”

  余老夫人不悦道：“我着急什么？不过是怕旁人说咱们余家怠慢，伤了余家的颜面罢了。”

  余程风意有所指道：“原来你也怕余家没了颜面。”

  余老夫人面露不屑：“年轻人，嘴上没毛，办事不牢，难免出错，我担心担心，也不为过。”

  余程风不再多言，又站了起来，便见余程程神色焦急地跑过来：“大哥……”

  余程风上前道：“怎么了？”

  余程程看了下四周的宾客，随即贴到余程风的耳边，低声说了起来，而余程风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因为距离隔得有点远，余老夫人并没有听清楚她说了什么，但是不用去听都知道，定然是厨房出事了，现在到了开宴时间，却都没准备好。

  余老夫人有意轻轻咳了一声，道：“程风，怎么了？还不开席，在等什么呢？”

  余程风看向余老夫人，神色倒是平静：“祖母莫急……”

  “莫急，莫急，时间都到了，你还说莫急？”余老夫人抬高声音道，“厨房该不会出了乱子，现在没有东西上桌吧？”

  余程程的神色微微一变，垂下头。

  四丫头向来心直口快，余老夫人一看她的脸色，便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身侧的老嬷嬷顿时做出惊讶之色：“四小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拖到现在才说？早一点还可以补救，现在只怕是……”

  余程程张了张口，正要解释，老嬷嬷又叹了口气：“四姑娘觉得，我们这把老骨头没有用了，半点不让我们沾，现在可好，到点了，却让客人饿着肚子，难不成让客人等着，去外头叫菜上门敷衍了事？”

  余老夫人看向余程风，声音也转为严厉：“程风，你们兄妹丢尽了余家的脸，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说完，余老夫人站起身，朝众人拱拱手道：“家中小儿没有经验，办事不牢，一场晚宴都做不成章法，怠慢了贵人，请各位稍候，老身立刻安排！”

  举宴却没有备好膳食，这种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她稍稍动动手指，余程风就招架不住。

  今晚宴会过后，余程风身上那顶办事不牢的帽子，就脱不下来了。待她完美消除危机，余程风的办事能力，更会成为城中上下的笑话。到时候就算不需要印信，她照样能把余家重新掌握。

  想到这里，余老夫人的心情更加愉悦，她朝身旁的老嬷嬷道：“去……”

  话还未出口，门口先一步传来喧哗之声，厅内宾客循声而去，有人不禁惊呼出声：“这不是……聚香斋的掌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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