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去卫府，要来这寻我？”

  “夫人，且看。”

  话音刚落，咻的一声，一封信穿过轿帘边缝，稳稳落在软凳上，陆妙真拿起拆开一看，惊讶的秀眉一紧，再回忆那人的面容，随即走下轿子，迎着大道前行。

  “里头闷得慌，那镖师来随我走走。”

  片刻后，两人便与轿子拉开了距离，走在夜深人静的大道上，陆妙真轻声问道：“你一女儿身怎么做了镖师？”

  “夫人，这世道多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

  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陆妙真苦笑一番，又问道：“你是六大镖局哪一家的？”

  夜风荡荡，裙摆飘飘，陆妙真本就身姿修长，寻常男子视之已如高山雪莲，没想她身后那女子竟与她难分高下。

  “我不是六大镖局的人。”

  “噢？”除了六大镖局，东仙城似乎已经没有什么镖局了啊？

  陆妙真疑惑的抛出一堆问题：“那，你们镖局叫什么？有多少人马？有几个二流好手？”

  “行惟镖局，一共三个人，有两个二流好手。”

  若是之前，陆妙真定然懒得理会，可现在那府衙也就给出了三位好手，这行惟镖局虽然仅有三人，那看起来也不少了。

  陆妙真停下脚步，侧着玉颜微微一笑：“姑娘怎么称呼？”

  “小女子姓苏，夫人唤我婉晴便可。”

  “那，苏姑娘？”饶有兴致的看着那身着青色劲装的苏婉晴，陆妙真玉指拈起被吹起的一缕青丝：“按惯例，由此到皇都一趟镖，一人约莫十五两银子，我这边给你们镖局凑个整算一百两，你可满意？”

  按理说这已是极高的价格，可苏婉晴并未欣喜，她低着头囔囔说道：“夫人，小女子觉得，卫家应该需要一个自己的镖局。”

  “噢？”

  “最近东仙城的风声，小女子也略有耳闻，往常卫家多是寻那大镖局来运货，显然是不信任东仙城里几十人的小镖局，毕竟他们那仅有些寻常的二、三流人手。”握紧了左手中的宝剑，苏婉晴拱着手看向陆妙真：“即便这次将贡品顺利送到皇都，之后卫家自然还要寻人押货，若夫人现下支持我们行惟镖局，我等定以夫人马首是瞻。”

  “那你，现在要什么？”

  “安身之地，运作之财。”

  苏婉晴之所以孤身来此，她所谓行惟镖局，现在也仅有两人在东仙城，居所还是客栈，若不是卫家这次有难且让她知晓，想来她也无颜来说这些话。

  回过身往前走，遥遥可见卫府那挂着的白灯笼，陆妙真自是知道苏婉晴打的什么主意，扶持一个镖局出来，本身并不是坏事，忽的灵光一闪，她边走边说：“依稀记得，我在城东有处闲置货仓，还是当时的嫁妆来着，用来做镖局想来是绰绰有余，银子自然也不是什么问题，只是……”

  言语一顿，陆妙真脚步却并未停下，苏婉晴见之，忙追至她身后半步，嗅着那幽幽檀香味儿，低声地问道：“望夫人直言。”

  陆妙真秀眉一张，眼角裂出一细微岁月痕迹，转过身将那绛唇贴近苏婉晴腮边，吐气如兰，字字入耳。

  瞪着双眸，腮边微红，苏婉晴又一拱手，这低着头，那不知何时落下的一缕青丝垂于唇边：“婉晴知道了。”

  “你且去吧。”

  陆妙真言罢就不再理会身后女子，沿着卫家白墙前行，片刻后已能见着卫府大门上厚重的铜环，她微微往后一瞧，那女子早已没了踪影。

  月夜下街道昏昏暗暗，一顶小轿在摇摇晃晃前行，两盏灯笼散着白花花的光。

  ……

  白花花的身子挪动着，冷心蚕在那团黏稠里翻滚。

  书桌上的烛光摇曳着，玉涡色的绫罗，皱巴巴的落在青灰色锦被之上。

  林南星一手撑着脑袋斜躺着，一手拿着那本刀法典籍，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事之后，他精神抖擞，就连身上的伤都没有早上那么疼了。

  将那刀法典籍看完之后，他又重头再看了一遍，细细看去，又觉与之前所看不同，心中再次感谢卫子靖的大气、豪迈。

  典籍中详细描述了应对不同情形的持刀手法，劈、砍、撩、推、刺、滑、崩、点等均有，其中又分进攻与守御两大部分，一夜看了两遍，林南星也只能说是懂了，脑子懂了，手就不知道懂没懂了。

  烛光愈来愈暗，香烛即将燃尽。

  合上典籍，将那绫罗塞到枕头下，想了想又抽出塞入衣襟之中，悄悄把一动不动的冷心蚕放回桌上兰草盆里，吹灭了香烛躺倒在床，一把拉过锦被闭上眼。

  夜深人静，就连隔壁女子梦中的娇吟、男子略显疼痛的鼾声，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那应该是玉蓉儿与卫子靖吧？

  猛地一睁眼！

  不对！

  卫子靖的屋子他是看过的，两座屋子确实相邻，屋檐也连成了一片，可两间屋子不仅隔着两堵厚墙，中间甚至还有一道能容三人通过的小道。

  这样的环境下，早上就该听不见那边的谈话声，现在更不可能听到那么细小的声音。

  林南星有些恍惚，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听觉居然变得那么好，再一想追击黑衣人时，那夜雨朦朦，他竟没有跟丢、逼着对方出了手，还能隐约看得见那二流高手的出招，否则如何能护得住要害？

  睁开星目，入眼是那细腻的白纱帐，没了烛光，他也能看到纱帐微微鼓动，将手臂伸出锦被，原来那是从窗缝挤进来的气流，很细很小，还带着一丝从祠堂飘来的檀香味。

  什么时候五感能有这么好了？

  林南星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些兴奋，本就不高的睡意，这一瞬彻底消失。

  踢开锦被，只着寝衣拿起了鬼眼，三步两步行至门边。

  “吱吖。”一声在林南星耳中异常响亮，往外望去，幽幽月光撒落，青石板的台阶下是一块空地，空地同样以青石板铺成，中间有个圆，浮雕着一朵大大的牡丹，空地四角摆着不知名的盆景，绿叶在月光中显得有些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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