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至清则无鱼，温晓光倒不会在这时候和他深究这一点，但是他也没有让宿华觉得违背了和微拓的约定什么问题都不会有。

        他那眼神一直盯着宿华，说起来有些虚，不过人真的是有某种气势的，它源自财富、地位、自信。

        其余的话都没有讲，不然之前的话讲出口还是要追究，那倒也无聊。

        “在创立快手以前，宿总曾就职于谷歌和百度，这是两家起点几乎相同的公司，之所以会有今天的差异肯定是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而且许多是从外部看的，那么从内部看呢，两家公司都待过，你认为他们之间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宿总听了这个问题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说道：“我的手机上既有谷歌也有百度，很多道理讲起来特别高大上，但我是个技术型CEO，不善言辞，直接看产品就好了。”

        “我分别在两个搜索引擎里搜索鼻炎，结果非常清晰。”

        他略微有些胖，弯着身子把手机屏幕放到温晓光的面前，“用谷歌搜索，前三条信息是‘鼻炎-百度百科、鼻炎-维基百科、过敏性鼻炎-维基百科’……”

        “……而用百度搜是‘我的鼻炎10年了，用自己的成功经历，告诉大家真实有效的去除鼻炎方法（广告）。”

        “第二条：一个摆脱鼻炎的方法，真实经历……（广告）。”

        “第三条，鼻炎-百度百科。”

        当两个画面一目了然的出现在温晓光面前，他不由笑了，也从心里觉得这个清华学子虽然嘴巴不厉害，但思维的确敏捷。

        这种方式，这种回答，对于他的问题来说既切中要害，又一目了然，而且还不用多说话。

        “可以了，至少在第三条他告诉我鼻炎是什么。”温晓光虽然当着李彦洪的面是有说有笑，但私下里他也是觉得百度放弃了一个成为巨头的机会，“这两家对比也告诉我们，虽然我们赶上了时代发展的大势，也许刚开始的几年都过的不错……”

        “……然而人始终是决定性因素，对于微拓来说是，对于快手来说同样如此，我听过对于快手的一些负面评论，主要是内容方面。对此，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一直都关注公司内部的成长，很少去关心外界纷争。至于内容……”这位不善言辞的老总摊了摊双手，“这就是我们想做的普通人的视频，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开始把那些东西认为是下流，应该摒弃了？如果它丑陋，它是每天都发生的生活场景，如果它美丽，它一样也是。”

        “中国有那么多这样的普通人，只是因为它和北上广深的人不一样，那么它就不应该被放到网上，应该遭受某种歧视吗？”

        温晓光略有沉默，作为一个从社会底层出生的人，他有点被宿总问到。

        “你是觉得，我们不应该忽视那个群体的人。”

        宿华沉吟了一下，说道：“至少不该主动去忽视。”

        温晓光翘着二郎腿，食指有规律的敲击着自己的膝盖，他明白宿华的意思，他想以这样的方式来说服自己。

        从感性上来说，我们的确不能人为的以某种标准把城市、地域甚至人本身做出这样的划分，虽然在客观事实上的确是一种分类，不过至少不能冠以某种难听而刺耳的词汇，或者是贴标签。

        就像某教授说过的那样，如果此时有战争，上去拼命的肯定是农民子弟，而最先逃跑的可能就是开奔驰宝马的那一群人。

        当然这是一种不太理性的情感。

        “我认同你，我也曾为20块钱而忧虑过，为了多赚100块而出卖自己的体力和时间。”温晓光还是摇了摇头，“不过我不能这么做。你为了自己心中的某种理想倔强奋斗，我佩服并且愿意支持你，不过在商言商，我的确不能答应你。”

        宿华不禁失望。

        温晓光继续说道：“但是并不是说我什么都不会为你做，微拓愿意把投资额度拉高三百万美元，对快手的估值为八千万美元，不仅如此，我还会为你引荐更加有实力的投资人。”

        “温总……”宿华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如果微拓做了我们C轮的投资人，却没有对我们进行流量扶持，实际上就给人传达一种信息，即微拓只是有限度的看好我们。”

        “您的影响力超过您的想象，至少在这个行业是的。所以可以想见，到时候我需要回答一个问题，即微拓为什么拒快手于门外，说实话，这个问题……”

        他有些苦涩的笑了笑，“这个问题真的不好回答。”

        嗯……

        温晓光抿了抿嘴唇，有些闷音出来。

        “那你想要怎样的方案？可以让你觉得即使去回答这个问题也会很愿意。”

        宿华心猛地一沉，这句话就是掐断了他的念想了。

        “对不起，我想要先回去和我的团队做一下商量，将你的话传达。”

        他自己就是CEO，还商量个什么，

        但温晓光也懂，其实从他的角度看，的确是不公平的。

        “行吧。”站起来握了握手，“有任何问题和我联系。”

        电梯门口，李一丹在人走了之后很快靠了过来，温晓光只能耸耸肩，“别看了，没搞定。”

        “上次那个叫陈贤儿的女孩儿来谈得最爽快，大男人倒是叽叽歪歪的。”李一丹这话意有所指。

        温晓光停下脚步，有些哭笑不得，“我靠的是实力，不是美色。”

        李一丹，“我知道。”

        但是她嘴角含笑点头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她说的话一样单纯。看着温晓光无奈而笑，她又追了上去，“哎，温总，刚刚开玩笑的，现在和你谈个正事儿。”

        “讲。”

        “投资硬件，您觉得可行性如何？”

        温晓光边走边问：“什么硬件？”

        “芯片。”

        他脚步停下，眉头一挑，“芯片？”

        “AI芯片，从眼下看，未来人工智能是趋势，而在人工智能领域全球还没有成熟的芯片。”

        的确，现在智能手机的芯片是完全晚了，100亿砸下去都看不到水花，然而如果将眼光放在五年之后的……

        “怎么忽然提到这个事？”

        “阿里以战略见长，我做投资嘛，肯定也研究它们的。最近，阿里入股了杭州一家叫中天微的公司。”

        温晓光面色变了些，BAT中，的确是以阿里对芯片投资最多，考虑到未来的人工智能时代到来，这应该算得上是一次横跨十年之久的深耕。

        “跟进，关注，到时候把整理的资料给我。如果微拓的短视频业务能够顺利展开，C轮融资之后，原则上……可以。”

        基本上过完这两年，再加上数额绝对不小的C轮，微拓就会有些余力来做些‘任性’的事。尽管任性，但那是成为‘谷歌’，摆脱‘百度’命运的唯一方法。

        教训就在眼前，他又怎么会不敢冒险呢。

        李一丹也一直在等着这个回答，从这些方面她可以看得出温晓光的野心，也可以看得出微拓这家公司的野心，而这是她当时来到这里的最重要原因之一。

        为了创建一家受人尊敬的伟大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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