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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有能实其德者


第2645章  有能实其德者

“没有饮过泥水,不足以饮酒之甘。”

“不曾痛哭流涕者,岂知今事可惜!”

污浊水人在孽海中翻滚:“哈哈哈哈哈!”

此躯瞬间炸开,自这“水囊”之中所包裹的剑气,发出疯狂的尖啸,向四面八方一切有形无形的事物,发起毁灭的邀请。

无以计数的恶观毁灭了,又有一些更脏污更恐怖的恶观诞生。

孽海在它难以消化的孽力前悲鸣。

呼啸无穷极的狂浪浊流中,有一株岿然不动的暗红色菩提树,高不知几十万丈,粗亦不可计量,仿佛截海。

菩提树下,浊水之中,盘坐着一个树枝盘结的人形。似与这株暗红色菩提树本为一体,又只以密密麻麻的根须相连。

“善哉善哉。”祂说。

所谓“孽海三凶”,另两个都是外来者,独祂是“本地的。”

当然祂也是因为外来的力量,才完成最根本的改变。

暗血菩提放宏声:“澹台,你惹祂作甚?”

在席卷诸方、吞死生孽的恐怖浪涛中,污浊水人时聚时散,澹台文殊怪叫连连:“我哪里惹祂,我读书人来的!是祂无故发疯!”

“啊善哉善哉。”菩提恶祖喊了声:“小邪——”

呲!呲~嗤!

无数怪诞剑气,如虫群一般,顿向暗红色菩提古树涌来。剑蚁曾蛀树,邪仙谤如来。

耷拉着脑袋的树人,只是轻轻抬头。

祸水上空便有古木横生,虬结成一只巨大无比的佛瞳!

每一处木质的纹理,都仿佛结成了梵文。

那些密集恐怖的怪诞剑气,便似蚂蚁般,被这佛瞳一眼容纳,如入净土中。

世上没有一个超脱者是疯子,或者说疯子根本没有超脱的可能。但混元邪仙是那个例外。

这家伙无法沟通,不可靠近,动辄毁天灭地。要不是常年发呆,孽海的日子早过不下去。

三尊超脱在祸水,实在是太拥挤。

“真是疯了……”

菩提恶祖化解了这波攻势,却相当无奈:“每次一到这时候就发疯。”

祂仰起头来:“便放祂去一念又如何?”

“善哉善哉,沈执先,你抬一抬手罢!”

孽海轰隆,剑气狂啸。

从来没有任何的回答。

许久许久,只有一个无聊至极的哈欠声。

……

……

败者组名额赛一天就结束,姜安安屡战屡胜,理所当然地赢得了其中一个挑战名额。

作为败者组的五人之一,她可以在胜者组的二十五人里,任选一人发起挑战。

观河台上专门搭建的“天字极尊休息厅”里,选手只有两个,参谋一大堆,且国籍不同,师承各种。

严格来说,另一位选手今天也是不用参赛的——褚幺以全胜战绩昂首迈进胜者组。

只有倒霉的姜安安,还在为正赛名额做最后的奋斗。

屈舜华、赵汝成、重玄胜等各国领队已经离开办自己的正事儿,左光殊这样的参赛选手更是在闭门静养。

楚国玉韵大长公主正在做赛前分析:“本次内府场,除了大家说的三刑宫、须弥山、悬空寺、洗月庵、钜城、旸谷、青崖书院这几家的传人,以及朝闻道天宫列名的尔朱贺,箭啸观河台的辰燕寻,值得安安重视的人,还有两个——一个是道国许知意,玉京山一脉弟子,新任西天师许玄元的亲传;一个是魏国龙虎坛主东方师的弟子,人称‘龙虎少师’的东方既明。”

玄元登位西天师后,就寻回了俗家姓氏“许”,以示他从终生侍奉元始玉册的命运里走出来,开始自己为天下担责的人生。

玉京山前的宛国,虽说在国家体制里不值一提,偌大一个国家,几乎只是道门圣地的知客殿。但在道门体系里,它却有相当重要的意义——

最早的四大天师的嫡血后代,便生活在这里。

去年叶小云来此游历,只感到民风纯善,气氛祥和。实则此国也是藏龙卧虎,池小却渊深呢。

她只是路过此处,浅浅舀过一杯水,见水亦清,饮水亦甘。不知渊底养蛟龙。

玉京山脚的张、葛、萨、许四大姓,也是天生的道修种子、道门贵姓。

当然作为人族最早的修行源流,道门不太讲究什么“生而贵”。对于先贤血脉的尊重是有,天师的位置还是“有德者居之”。

什么是“有德者”?

宋淮当年有言——“有能实其德者!”

只会喊口号不行,要有实力压服那些不听你讲道理的人,要能践行你的道理。

许玄元不姓许,他是许家很多年前收养的孤儿,给的许姓。后来在玉京山修业,斩俗求道,去姓存真,执掌《元始玉册》。

当他寻回许姓,要在天师任上做一番事业,宛国许家,自是喊出了“重返天师”的宣称。

一时张灯结彩,大祭祠堂。庆祝为祖先而立的天师之位,再一次回到了许家人手里。

而许知意乃是真正的许家人,是初代天师许凤琰有谱可查的正脉后人。

严格来说,她才是被宛国寄予厚望的“许天师”。黄河之会就是她初出茅庐的第一道考题,魁首是她势在必得的名头。

相对而言,被熊静予额外重视的第二个人,看起来就是个相当低调的,每天拿着个罗盘在那里,赛前摆,赛后摆。

东方既明的名字挺草率的,身为魏国龙虎坛主的儿徒,取个名字叫“天亮了”……

但他的实力却毋庸置疑,弃姓逐名的文永,就是被他强势打进败者组,一点反抗机会都没有。

也算是反应了这么多年的宋魏之争,曾经和魏国并驾齐驱的宋国,其实已经被甩下一个身位了——倘若不是辰燕寻横空出世。

现在所有人都认识到了辰燕寻的力量,并把他当做朝闻道天宫列名者一般的夺冠大热门。

值得一提的是,同为魏国选手,参加内府场比赛的东方既明,反而比参加外楼场比赛的骆缘要大三岁,今年已经二十。

这也说明骆缘的自信,根本不压制修为,磨砺极限,自信“走到便是极限”。

颇有当年重玄遵跳过内府直取外楼的气势,只是不知能否像重玄遵当年一样横扫所有。

姜安安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换而言之,胜者组二十五人里,这十一个人我绝对打不过,挑到他们就是输。”

白玉瑕在旁边安慰:“不能说绝对打不过吧,赢的机会基本没有。”

“小师姑,还有我呢。咱们是自己人!”褚幺赶紧道:“可得把我也排除在外。”

“加上褚幺,十二个人不能选。”连玉婵在一旁开口:“二十五人的胜者组名单里,你只有十三个选择。”

“以战斗风格而言,你挑战剑阁裘梦洲的胜算最大。”祝唯我冷峻地开口:“他本就是这一代剑阁弟子里的佼佼者,又是万相剑主绝巅后,亲自培养的剑匣传人。剑术繁杂,号称‘万流皆通’。对付其他人是无往而不利,但恰恰被你的《阎浮剑典》克制。”

“你至今没有拔剑,是个大优势。所有人都在猜你的剑是什么,剑阁传人尤其期待。你只要抓住裘梦洲的自信和期待,就能把握战斗节奏。在他试图变幻剑招主导战局的那一刻,全力爆发阎浮剑典的变化,必然会导致他接剑解剑的错手……赢他不难。”

若是依祝唯我的性格,他只会向最强者发起挑战。但这是姜安安的比赛,他还是希望姜安安少吃一点苦头。若能在黄河之会上多进一步,往后回想起这场盛会,或许也会少一些遗憾。

当年他也准备了很久的黄河之会,但却在那一天来临前,永远地离开了庄国。

“次选是暮鼓书院的梁宛白。是暮鼓书院移镇祸水后涌现出来的人才,今年都已经二十六岁,在内府场算是最年长的一拨,理论上积累也最深。祸水战场的长期历练,会让他轻视你这样没见过血的对手,可是他的杀伐能力,还没有强大到支持他的轻慢。”

“他天生亲水,最擅水行。安安你雷法精擅,耳识通明,【天音雷】是你的杀手锏,在面对梁宛白的时候,有一锤定音的效果。只要压制他的快剑,逼出他的水域,就有机会一击致胜。”

纯以战斗才情而论,祝唯我不会输给任何人。在和凰今默的同境战斗中,他能做到“三焚”。也就是说,凰今默涅槃三次,才能够击败他。

这是在他积累不如凰今默,各方面条件都不比凰今默强的情况下。

凰今默在各方面都已经做到一个真人能够靠资源堆积到的极限了……不存在还有什么机缘,她能够拥有的机缘,凰唯真都已经帮她创造。剩下的就真是纯靠悟性天资,才能有所进步。

祝唯我能够慢慢补足自身积累的欠缺,也是靠妻子的贴补,老丈人的救济。但可以逼出凰今默的涅槃,绝对是战斗才华的挥洒。

在黄河之会内府场的战斗层次上,他做出来的判断,准确性不会比姜望低。唯一欠缺的可能就是对各个参赛选手的熟悉,但熟不熟悉,内府的极限,不也就在那里?

“那还是梁宛白吧。”姜安安摸着下巴:“听说司阁主很记仇,把他弟子挤下去,说不定哪天就找我的茬。陈宗师就很好了,待谁都和睦,也很大度。”

白玉瑕撇了撇嘴,他始终忘不掉在剑阁被倒吊的那些日子:“你这一句'听说',就要被记下了。听谁说的,那人也要等教训。”

“有何可忧。”许象乾摇头晃脑:“你哥也不是什么大度的人。跟他司大真君属于是针尖对麦芒了。”

作为长辈的熊静予,只在那里笑:“欺负陈宗师脾气好啊?你这想法可不对。若是真个打下了梁宛白,回头我可得领着你上门赔礼去。”

黄河之会虽说在尽力推进公平,镇河真君作为统筹全局的裁判,都不对自己的妹妹和徒弟做赛前指点。

但有些人情的部分,还是不可避免。

就比如这正赛前夕的挑战赛,统共五个挑战名额,挑谁不挑谁,并不全然是胜负的考虑。

对任何一个正赛选手来说,少打一场,少露一些底牌,就多一分生机。

同为现世最优秀的那一批天才,走到了这一步,很多时候对决的双方,其实没有本质的差距,胜负往往就是临机的一次决断,亦或是对彼此多一分的了解。

有当今楚帝的亲姑姑带着登门,暮鼓书院那边纵是真有芥蒂,也该烟消云散。当然陈朴是有宗师气度的,不至于因此有忌,熊静予也只是在教姜安安人情往来。

姜安安心领神会,在长辈面前乖巧地笑:“南境人才,莫不祸水担责,我亦当效之。正好也想去看雪探花。”

……

姜安安所接受的赛前指导,绝对是现世顶级水平。

她的精气神,也养到了巅峰状态。

唯一一点不太对的是,当她自告奋勇,勇于争先……

制定赛事规则的剧匮,宣读了挑战赛的规则:“考虑到姜安安是最早进入败者赛的,赢得名额后的挑战优先级最低……所以你最后一个登场,最后一个选择挑战目标。”

对于同事的妹妹,他还是很亲切的,起码没有眸如刀刮,甚至还有一个存在了半息的微笑。当然在规则上不会有半点让步。

姜安安养剑于鞘,藏锋在怀,只自信满满地“嗯”了一声。

相较于第一天参加比赛的未知,这一次主动挑选对手的挑战赛,“姜安安黄河之会智囊团”可是倾情献策。

就像白掌柜所说,这一次她简直带着台本唱戏,剧情还能出岔子吗?

二十五人的大目标,她足足准备了三个好捏的柿子,精心备战。总不可能全被人选去吧?

作为正赛前的最后一天比赛,各路牛鬼蛇神最有可能动作的时候,挑战赛的规格还算比较高,是由剧匮亲自主持。

当然徊游在空的得闻鱼和知见鸟,也昭明了镇河真君从未缺席的注视。

剧匮宣读完规则后没有走,直接道:“今天的第一个挑战者是雍国臧书衡,请上台来,选择你的挑战目标。”

二十五名胜者组成员,坐在待战区,或闭目养神,或悠闲巡视。

最有气势的是尔朱贺,势如坐虎,睥睨诸方。他没有定额,直接从预赛开始打,一路摧枯拉朽,几无两合之敌,相较于那些提前确立名额坐下的天宫同学,有一种格外的心理优势。再加上本届裁判的看好……

他有着远超年龄的体格,目光一巡,看谁都是插标卖首。

说起来雍国自从大兴墨家机关术后,对于顶级修行天才的培养,好像不那么上心了。国内的政策主流,也是追求“可控可持续的强大”。当然也是因为真正的天才往往是气运所生,不能强求。

反应到年轻天才的表现上来……

一九年的北宫恪好歹打进了黄河之会八强,后来更是走进朝闻道天宫。三三年的最好成绩,目前却只是赢得了败者组挑战机会的臧书衡。

他是一个气质颇为文雅的年轻人,手上提着一只铁箱子,慢吞吞地走上台来,开口却是非常干脆:“我挑战暮鼓书院的梁宛白!”

姜安安心里咯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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