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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五十节 除旧布新(十三)


  “不,这东西要留着,还有黄布套子,封条,全部都要保存好,这是教育老百姓的最好武器。”沈睿明说,“让他们看看,这个所谓的‘皇封团头’真面目是怎么一回事。”

  崔汉唐对“教化”这种事不感兴趣,他看过《巴黎圣母院》,对这个广州版的“乞丐王国”有着浓厚的好奇心,四下探寻起来。.

  这“大堂”的两侧,各有长排的廊房。推门进去,里面却是师爷们办事的地方,此时已是人去屋空,不过桌子上的文房四宝,各种账册却都还在,有的屋子里还有存放卷宗账册的柜子。这里有掌钱米出入的;有掌乞丐们“挂号销号”的;有负责与官府接洽的……颇有府县衙门六房的气派。

  转过“正堂”里的公座,后堂却有一座小小的神龛,香烛已经被搜索队的人熄灭了,但是从香炉里厚厚的炉灰和烛台上堆积的蜡泪看得出这里是长期供奉的。

  神龛里的神像制作粗糙,只看得出是个老者,怀抱婴儿。崔汉唐对中国道教和民间神明体系系统了解很多,可以说只看到神像,结合具体的形象、装饰、法器,大概就能知道是哪一位。但是这位他端详了半天还是没看出来。

  看塑像,似乎是赵氏孤儿的意思。然而这个故事和乞丐没多少关系。

  从供奉的情况看,这应该是乞丐们的“祖师”。中国的各行各业都有供奉行业神“祖师”的习俗,纵使是下九流的戏子、妓女也不例外。乞丐自然也有。

  崔汉唐见过的有拜春秋范丹的――据说是孔子周游列国的时候,范丹借过粮给孔子和诸弟子;也有拜宋代吕蒙正的,据说吕蒙正少时曾沦为乞丐……总之无非是攀附名人,而且多半有一段史所不载的传说。

  但这位,以崔汉唐的见识也没见过,好在这里负责金花庙日常庶务的乞丐还留着,用作“协助搜查”之用,当下叫来一个。

  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位叫做“窦老”,据说是汉平帝时的宰相,曾抱着太子逃亡,靠乞讨维持生活,太子继位之后,封他为天下乞丐头。

  以崔汉唐有限的历史知识,大概知道东汉作为外戚的窦家曾经权势滔天,但是汉平帝却是西汉的皇帝,怎么想也对不上历史人物。

  真得假得,崔汉唐也懒得理会,便叫这管事的乞丐带路,在金花庙中参观起来。

  一看之下,才发觉这金花庙的乞丐窝真不得了,不但有“公堂”,有“六房”,甚至还有“监狱”,就在这正院的旁边,另有一处偏院,里面有十几间低矮潮湿的小屋子,墙壁上用铁环固定着一根根铁链。管事的说,凡犯错的乞丐,就被押到这里脖子上戴上铁链,锁上一天到数天不等,期间屎尿只能就地解决,饮食也全靠有人发善心――群丐们称之为“戴铁链”。这在乞丐中算是最轻的刑罚了。

  小屋里原有十几个“犯人”,这会都被警察放出来带走了。这里阴暗潮湿,地上因为屎尿的关系,不但*****还散发出阵阵恶臭。崔汉唐看着这这不见天日阴暗潮湿的“牢房”里锈迹斑斑的铁链、铁枷,不由得感到一阵恐怖。

  沈睿明嘀咕道:“这简直就是私设公堂。”

  “这旧社会真TMD黑暗……”崔汉唐从小黑屋里出来,站在蓝天下深深的吁了一口气,感到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深信元老院的正义无敌。

  “天不降元老院,万古如长夜”,他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沈睿明不由得一怔,这个披着道袍,五大三粗的粗坯怎么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来了?

  “没什么,有感而发。”崔汉唐说道,“咱们去高家的私宅瞧瞧,看看他家几百年来吸血到底吸成什么样了。”

  他和沈睿明都怀着对高家私生活的强烈好奇心,想看看这位赫赫有名的“立地知府”人家的私生活。高家的私宅就在金花庙的后半部分,从正殿后面的院落穿过一个月洞门便是。走进去一瞧,就是寻常大户人家的宅邸模样。虽然碧瓦朱檐,雕梁绣户,却没有超过崔汉唐的想象。

  要说有什么特殊的,那就是这团头高家一点也没有拉下广州的“澳洲时尚”,诸如玻璃窗、玻璃镜、各种玻璃日用品,“国士无双”酒……基本上紫字号发卖的各种“澳洲”享用品,高宅里都看得到。

  正觉得失望,忽然有人来报告:“首长,发现窖藏了!”

  这下崔汉唐和沈睿明都来了兴趣。自古富豪大户都在家中设有秘密的窖藏用来储存钱财和贵重物品。而大户们一旦败落,年深日久,他们留下的窖藏就会成为传说。社会上经常有有某人买了旧房翻建,拆房挖地的时候掘到“藏”,一夜爆发的故事。

  元老们虽然并不冀图“一夜暴富”,但是对土豪们的“窖藏”同样有着浓厚的兴趣。这几年来,元老院在历次战争和社会改造中掘“藏”发得横财着实不少。以高家这样在广州横行数百年的土豪,不知道积攒下了多少财富?

  银窖就在高令项的书房里,这广州总团头的书房名为“书房”,实则除了历本之外一本书也没有,倒不是高家不学无术,实在是这里并非念书的地方,而是高家主事人办事的地方,堪称是关帝庙人马的“上书房”。

  秘窖就在这书房的一角,上面原先放着几只大号箱子。箱子里装得都是大骨们交上来得铜钱。

  这些铜钱,决没有外面常见的沙壳广片之类的“小钱”、“劣钱”,全是好钱,据说企划院的人估计,仅仅这些箱子里的铜钱,就有近一千贯。按照明末的行情,也有六七百两银子了。

  企划院特别搜索队倒出铜钱,将箱子搬开之后,发现下面的青石板是松动的。他们都是做老了事的人,知道石板下面必然有蹊跷,当即将石板搬开。

  石板下面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有台阶可下,搜索队点起火把下去一看,下面是个石室,掘地深一丈,方五尺,四围及底都用糯米石灰汁砌以纹石。底部又堆放了一层厚厚的炭灰,即坚固又防潮。

  无数的银子便堆放在这间石室里,这里没有银箱银鞘,银子亦未经炉房重新冶炼成锭,似乎这里的的银子都是以它收到时候的状态,被随意的丢进窖内。银锭银块有大有小,成色不一,甚至还有各种银器银首饰。

  大约这个银窖长期以来放得多,用得少,各种银锭银器多已氧化发黑,失去了闪亮的色泽。有些压在最下面的散碎银子已经变得黑乎乎的一大块。搜索队的队员们只能用口袋和箱子装着搬运出来称重,不计成色。

  “这倒有点山大王的意思。”崔汉唐想起从前在海南岛剿匪的时候,缴获土匪的“战利品”,也是这么杂乱随意。

  看着队员们不断的搬运称重,登记编号上封条,他问道:“这里有多少银子?”

  “报告首长,初步估计有十一二万两。”

  崔汉唐点点头,这下刘市长和财经口的同志们又可以松口气了,市面上流通的纸币又多了一些信用的支撑。

  “一个乞丐头就藏了十万两银子,这广州城里的缙绅大户们家里那是更不知道藏了多少钱财了……”崔汉唐不由的感叹道,“要是把他们都――”

  沈睿明赶紧咳嗽了两声,示意他不要在归化民面前乱说――哪怕是特别搜索队这样“久经考验”的。

  对金花庙的突袭虽然没有抓到关键人物,但是缴获颇丰,高达令等人仓促而逃走。高家在广州三百年来剥削乞丐,勒索百姓获得的积存除了少量细软之外,全都没来得及转移。也算是对崔汉唐等人的一点安慰了。

  抄到了大笔的钱财当然是件好事,特别是抄到大笔钱财的还不止高家住宅,在各个窦口的大骨的住处,都查获了数额不等的银钱,少得几十两,多得甚至有积蓄上千两的。

  尽管被捕的大骨们无一例外都辨称这是窦口上的“公费”,用来接济本窦口上的乞丐用得,或生病,或天雨时候发给救济,实则这种“照顾”的花费极其微薄,而所谓的“官中钱”数额多少,用在何处,都是大骨一言而决,形同私囊。下层乞丐莫说置疑,连过问一句都要遭毒打,

  各路大骨丐头们私囊丰厚,群丐们过得却是饥寒交迫的日子,奔波一天,甚至靠自残身体讨来的几个小钱,还要“上贡”给丐头。即使讨要到的不过是些残羹剩饭,还要上交给大骨用作饲养“三鸟”牟利的饲料。这种剥削程度,才叫是敲打骨吮髓呢。刘翔看着对各窦口的清理报告,心里暗暗感慨。

  这次全城统一行动,虽然跑了高令项和他几个得力手下,但是对全城乞丐流民的收容工作却还相当的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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