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等了一会儿，没有听见苏简安的声音，只好试探性地叫了一声：“简安阿姨？”

        苏简安回过神，脸上不知何时已经盈满笑意，跟小家伙说了声抱歉，解释自己只是太高兴了。

        “没关系！”

        念念的声音像新鲜水果一样清脆，把他们想给穆司爵惊喜的计划告诉苏简安。

        “这很好啊！”苏简安表示支持，顺便问，“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们……”念念稚嫩的声音透着为难，“我们想不出来怎么给爸爸惊喜……”

        苏简安失笑，问：“念念，妈妈现在情况怎么样？可以让她跟我说话吗？”

        念念端详了许佑宁一番，得出肯定的结论：“可以。”

        “那你把手机给妈妈。”苏简安隐隐有些迫不及待，“我跟妈妈说。”

        “好！”念念把手机递给许佑宁，“妈妈，简安阿姨。”

        接过手机的那一刹那，好多年光阴从许佑宁眼前流过。

        说起来，她能到穆司爵身边去，还多亏了苏简安推波助澜呢。

        但是，那都已经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啊。

        一眨眼，六七年都过去了。

        “简安……”

        许佑宁的声音有些哽咽，眼泪不由自主地簌簌落下。

        苏简安听见许佑宁的声音，眼眶也不可抑制地发红，喉咙发热发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念念在旁边催促：“妈妈，我们要快点！爸爸很快就回来了！”

        “佑宁，”苏简安的哭腔里带着欣慰，“你终于醒了。太好了。”

        许佑宁忍住眼泪，把情况告诉苏简安，问苏简安她现在该怎么办。

        他们时间不多，来不及准备什么，苏简安给许佑宁出了一个不但省时还毫不费力的点子。

        许佑宁想了想，说：“听你的，就这么办。”

        “佑宁，”苏简安有些担心，“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不要担心，我挺好的。”许佑宁用一种让人安心的口吻说，“身体有一部分还不能活动，但是季青说会慢慢恢复的。”

        苏简安更不放心了，让许佑宁把电话给宋季青。

        宋季青也让苏简安放心，并且保证只要给他时间，他一定可以让许佑宁恢复得和从前一模一样。

        苏简安松了口气，接着问：“我们可以去看佑宁吗？比较多人去，会不会对佑宁有什么影响？”

        “来吧。你们一起来，没关系。还可以帮助佑宁恢复呢。”宋季青笑着说，“唯一的遗憾是你们不能待太久。”

        不管能呆多久，能去已经很好了。

        苏简安就这么高高兴兴地决定了——吃完早餐就带小家伙们去看许佑宁。

        另一边，许佑宁正和宋季青、念念商量他们的惊喜大作战。

        阿光也拎着早餐，一阵风似的飞奔向住院楼，路上不管见了谁都高高兴兴地跟人说“早上好”，不等人家回应就继续向前飞奔，只留下一个背影。

        在花园散步的老人看着阿光的背影，笑呵呵的说：“真好。”

        在医院这种地方高兴成这样，肯定是有很好的事情发生。

        可不是“真好”吗？

        阿光一进电梯就猛戳关门键，电梯好不容易上升了，他又在电梯里跺脚，恨不得命令电梯“嗖”的一声一秒钟抵达许佑宁的套房所在的楼层。

        进了套房，看见许佑宁，阿光怔住，像个孩子一样无声落泪，眼泪擦都擦不干。

        许佑宁笑了笑，用轻轻松松的语气说：“我醒了，你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

        阿光也想高兴给许佑宁看，但是刚一咧嘴就哭出来，更像一个需要安慰的小孩了。

        念念本来感觉好多了，看见阿光这个样子，眼眶也跟着泛红。

        “好了。”宋季青拍拍阿光的肩膀，“不要把念念也惹哭了，我们还有很重要的计划要执行。”

        阿光终于止住眼泪，加入一起商量计划。

        商量妥当后，阿光给穆司爵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已经把早餐送到医院了，顺便问穆司爵公司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处理好了。”穆司爵的声音透着不悦，“我现在回医院。”

        “……行。”阿光咽了咽喉咙，说，“我跟念念在医院等你。”

        穆司爵没再说什么，挂了电话。

        念念眨眨眼睛：“阿光叔叔，我爸爸生气了吗？”

        阿光示意念念小声，点了点头，告诉小家伙他猜对了。

        穆司爵当然生气。

        他临时找了一个合作方找茬，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找到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这么简单的问题，他不但不能处理，还惊动了穆司爵。

        穆司爵没有在电话里说炒他鱿鱼已经很不错了。

        念念安慰阿光，说：“没关系，爸爸回来就不生气了！”

        许佑宁冷不防问：“念念，你知道怎么让爸爸不生气吗？”

        “知道啊！”念念对眼前的圈套浑然不觉，十分骄傲地表示，“我最知道怎么让爸爸不生气了！”

        宋季青和阿光转过身去偷偷笑。

        念念还来不及想两个叔叔为什么怪怪的，就听见许佑宁接着问：“你是经常惹爸爸生气，才这么有经验吗？”

        “额……”念念眨眨眼睛，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阿光挺身替念念解围，摸摸小家伙的头，说：“好了，妈妈逗你呢。”他终于想起最重要的事，继续道，“七哥已经从公司回来了，很快就到医院。我们不能闲聊了，现在就要开始执行计划。”

        念念最积极，蹦蹦跳跳地举起手问：“我可以帮你们做什么？”

        “乖。”阿光指了指外面，示意小家伙，“你去吃早餐。”说完顺便告诉小家伙早餐是从哪里帮他打包的。

        念念本来想说自己不饿，但是一听餐厅名字，即刻改变主意，问许佑宁想不想吃，还不忘大力向许佑宁推荐他们家的粥。

        “妈妈现在什么都想吃。”许佑宁无奈地冲着小家伙眨眨眼睛，“但是应该什么都不能吃。等妈妈完全好了，我们再一起吃好的。”

        念念很轻易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好吧！”

        宋季青和许佑宁最后商量了一下细节，随后推着阿光出去，把许佑宁一个人留在房间。

        刚才还吵吵闹闹的房间，一点点地安静下去。

        许佑宁在安静中感受到身上的力量正在一点点地恢复，感觉到窗外的风和窗边的阳光，还有夏天微微的燥热。

        她真的醒了。

        在冗长的梦境中挣扎了四年，她终于醒了，终于又可以感受到一切。

        她不用再想象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她可以真真实实地看见他们了。

        一阵狂喜过后，许佑宁感觉到心跳在加速。

        不是因为不舒服，而是因为时隔这么多年，她终于可以再次见到穆司爵。

        这四年来，他一直陪在她身边，但她只能感觉到他，并不知道时间和岁月有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不知道他看起来是不是还和四年前一样。

        她期待见到他，多过对世界上任何一件事的期待。

        许佑宁怕自己露馅，闭上眼睛，努力调整心情，平复呼吸和心跳。

        外面，念念正在吃早餐。

        他一直很喜欢这家茶楼的粥和点心，今天吃起来觉得更香，一边吃一边说以后一定要让妈妈也尝一下。

        阿光坐在念念身边，正默默复盘他们的计划，觉得没什么问题，于是把目光投到念念身上，戳了戳小家伙：“念念，知道爸爸回来后，你要说什么吗？”

        念念点点头：“我记着呐！”

        宋季青和阿光被小家伙的口音萌到了，不约而同地笑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套房门被推开，穆司爵从外面回来。

        穆司爵周身的气场本来就强大，他皱着眉释放出不悦的信号时，气场中更是会增添一股压迫力，让人下意识地正襟危坐。

        阿光和宋季青看着穆司爵，呼吸几乎是同时窒了一下。

        阿光为了掩饰心虚，强行找话题：“七哥，合作方那边都搞定了哈？”

        穆司爵凉凉的看向阿光，还没来得及说话，宋季青就站起来：“先不管你们的合作方了。司爵，佑宁有情况。”

        穆司爵的目光切换到宋季青身上，蹙着眉问：“佑宁怎么了？”

        “司爵，你仔细听清楚我接下来的话——”宋季青看着穆司爵，一字一句地说，“你出去后，我来看佑宁，发现佑宁的手有意识地动了一下。我认为这是佑宁要醒过来的前兆。我接着观察了一下，她没有更多的反应。我又跟她说了很多话，还是没有用。念念也尝试着不停地叫‘妈妈’，但最终佑宁没有醒过来。现在你回来了，你进去试试，跟佑宁说说话，把所有你想跟她说的话都告诉她，看看能不能把她唤醒。”

        “司爵，记住——这是一个我们等了四年的机会，一个很重要的机会。你一定要把握住，把所有想说的都告诉佑宁。你要打动她，给她力量，让她挣脱黑暗醒过来。”

        穆司爵浑身僵硬，感觉一切都像一场梦，感觉一切都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

        他等了四年，终于等到这一天。

        他在阴霾下生活了四年，如今，终于可以重新接受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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