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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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签订好的文书递给刘乐, 让他带着人,亲自陪着几个大皇商逐一回去取钱,一手交银一手给借贷文书凭证后, 安常煦才回道。
“朕既然都已经放下面子, 跟他们张这个口了, 不多借点多不划算, 国库、内库现在都这般艰难, 肯定不是个事。”
“太尊说了, 接下来, 我们要设法多赚些钱, 争取能早日给朝中这些大臣涨涨福利待遇,省得那一个两个的都盯着国库与老百姓的那三瓜俩枣,在私下做些损公肥私的蠢事, 但是想要做事,肯定需要些本钱。”
若是为这些官员提升福利待遇, 稳定好人心后,有的人再干些中饱私囊的事,他们就能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办那些贪赃成性的家伙。
当然, 除此之外, 赚了钱除了要还债, 不管是修路, 还是增建眷村、富民强军等规划, 也可逐步提上日程。
听说陈凤琪这么快就将赚钱的计划提上日程, 邵云博立刻喜上眉梢的拱手道。
“老臣相信, 有太尊相助, 陛下定能财源滚滚, 早日还清这些债不说, 还能很快就实现您的愿望。”
安常煦志得意满的点头道。
“嗯,朕也相信,只要我们君臣一心,肯定能摆脱现在这需要借钱度日的困境。”
看到葛次辅那明显在不久前哭过的痕迹,安常煦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葛爱卿也不必太过忧心,等到朕赚了钱,一定会按照经营税率缴纳的税收,原州今岁的税收损失,一定能给你填回来。”
安常煦这话说得十分有信心,因为别的不说,就凭他祖母给出的那个烧制水泥的方子,作为一种可以防水的新式建筑材料,等到暂时解决原州大堤坝的隐患后,就能给他带来不菲的收入。
虽然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这么有信心,不过结合邵丞相此前安慰他的那些话,葛次辅心中一动,踏实不少不少的同时,两眼还隐隐放光。
“陛下圣明,希望陛下能早日得偿所愿。”
的确圣明,过去可没有皇上主动缴税的旧例,别说皇上,连那些王公贵族与豪门大户,不仅个个家中都有些经营性的产业,还都占据着大片的土地,也都不曾缴税。
只有那些数量最多,生活最辛苦的普通百姓,才是国库税收入的主要支柱。
皇上亲自表态,将会主动为自己的经营收入缴税,迅速让葛次辅领会到其中的深意,或者说是接下来的风向。
这让葛次辅的心情变得十分激动,一想到在不久的将来,国库可能会巨额增加的税收,他就能由衷的感到兴奋。
邵云博却对这个想法感到有些担心,虽然他并不觉得意外,毕竟他早就发现陈凤琪的某些思想,其中就包括她对底层老百姓所承担的沉重税负的不满。
“陛下,此事牵连甚广,需要从长计议啊。”
安常煦像是没听出他话中的意思,不以为意的回道。
“邵爱卿不用担心,朕不着急,就是考虑到户部的不易,才会打算在接下来要以身作则而已。”
葛次辅连连点头,户部真是太不易了,能遇上这位能体贴他的不易的皇上,他真是太幸运了。
明白皇上的意思后,邵云博稍感放心的同时,也不得不感慨,这位真是越来越有他祖母的风采了,也不知道在这位正在迅速成长,未来若无意外,还会统治这个国家数十年的少帝的带领下,安国将会走到哪一步。
不过有一点邵云博知道,等到皇上正式开先例后,他们邵家也该主动缴税了,比起家中后辈的未来前程,哪怕得罪人,他也要缴。
次日的大朝会上,安常煦满面愤怒的说出原州天河大堤溃口,导致大片田地被淹,几个村子不得不搬迁,原州府不仅没有即时上报,还企图遮掩的事。
看到登基继位以来,极少会情绪外露的新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朝中文武大臣都下意识低头请罪,因为他们都知道,让新帝这么生气,太尊肯定会为他出头。
事实也的确如此,陈凤琪随后便面色沉重的开口道。
“昨天知道这件事情后,老身才了解了一下天河大堤的事,前后共修建三年有余,耗资白银多达百万两之巨,完工不到一年,就因连日阴雨,导致河水上涨出现溃口,这件事,说起来,实在让人寒心哪。”
工部尚书耿南平脸色苍白的伏地请罪道。
“都是微臣疏于职守,难辞其咎!”
陈凤琪脸色平淡的回道。
“嗯,算你有自知之明,当务之急是要如何解决天河大堤所存在的隐患,所以老身也顾不上处置你们,你与所有参与天河大堤修建工程的人,都给老身先回家闭府思过去吧。”
“等到原州事了之后,再根据原州的损失算这个账,希望老天保佑,让原州可以顺利渡过此劫,也能让你们有机会逃出一条命。”
陈凤琪这话中的意思很明白,要是原州今岁雨水不多,不会给原州造成更大的损失,他们这些人还能逃过一劫,若是天河大堤全面溃堤,导致原州在劫难逃,他们这些人肯定要对此负责。
听到这话,工部尚书耿南平瞬间变得心如死灰,却只能磕头感谢不杀之恩。
所有这种牵扯到巨额银钱的大工程中,难免都有猫腻,只是耿南平实在没有想到,那些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耗资百万两银子,修出来的天河大堤竟然没能撑过一年就溃堤。
待到这回至少也要丢官去职的耿南平,与几位涉事的工部堂官都被押下去后,陈凤琪再次开口道。
“事已至此,皇上还是先说说自己的打算吧。”
工部连折几人,安常煦提出几个人选,让他们先代理耿南平等人留下的职务后,才说出‘自己’安排。
“想要解决天河大堤的隐患,首先需要人与钱,只是国库与内库现在都拿不出所需钱款,所以朕已于昨日,通过打欠条付利息的方式,从民间借贷回一笔银子……。”
消息灵通之人,看到刘乐亲自带着人,从那些豪富之家抬出一只只箱子的时候,就已经打听到皇上亲自跟那些商户出身的人家借钱一事。
不知道内情的人,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皇上是以打借条的方式,跟那些人家借了一大笔银子。
再联想到乐阳郡主在万寿宴上,托人代话提到的‘借条’一事,隐约意识到,打借条借钱,可能是人家陈太尊府上的家风,这才使得新帝纵然当了皇上,也能舍得下面子打借条借钱。
听到皇上任命的几位负责去原州收拾烂摊子的官员,众人都感到有些耳熟,有心想要提异议,推出自己的人。
但是皇上的态度强势,完全只是通知他们一下,既没想过要征询他们的意见,也没给他们留下可质疑的余地。
直到散朝之后,众人互通有无,才发现负责去原州主持弥补善后工作的人,竟然都是当初负责主持康平眷村这一项目的人,说直白点,就是邵相与南江书院一系的人。
“哼,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皇上任人唯亲,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这个没经过大事的小年轻负责,也不怕原州那边会因此而变得无法收场。”
有人反驳道。
“这可不一定,那邵丞相的儿子邵正英,可不是什么年轻人,能得到这么好的机会,邵丞相肯定会不遗余力的给他铺路,让他大显身手,凭此功晋身,这肯定也是邵丞相会将这事捅出来的目的。”
周围众人闻言,都觉得这些猜测最符合真相,纷纷表示附和,有人小声提起另外一件事。
“你们说,这明眼人都知道的问题,上面为什么没有追究,连涉及天河大堤的官员,都没有被下狱?”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新帝继位还不到一年,天河大堤却是在前朝就已经完工的事,为了维持朝堂的稳定,息事宁人,才是最好的做法,只要原州那边不出大乱子,不会闹到需要平民愤的地步,那些人说不得都能捡回一条命。”
这个说法很具有说服力,成功引来众人的附和,随着接到正式任命的官员,当天就在御林军的护送下,骑着快马踏上前往原州的征途,相关说法伴随着天河大堤溃堤一事,迅速被传开,引起众人的议论纷纷。
尤其是那些已经赶到京城,准备参加今岁有恩科的士子,他们对这些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最为关注。
“你们都听说了吗?原州的天河大堤溃堤一事,被邵丞相奏到御前后,皇上虽然很生气,却只是派人去原州加固大堤,做一些补救措施,没打算追究责任。”
“真是太过分了!据说为了修那天河大堤,让户部同意拨款,有人不仅当众展示过将会用到的新式修筑工序,还夸下海口,至少能保证大堤百年不溃,让先帝看了十分心动,也说服了葛尚书。”
“这么说来,现在这天河大堤不到一年就溃提,那些人犯的可是欺君大罪,皇上与太尊就这么息事宁人,不打算追究那些人的罪责,还有那些钱款的去向,也太过了吧。”
听到听伴们的议论,张青亭心情复杂的感慨道。
“这也是没办法,一朝管一朝的事,新帝刚登基不满一年,难免会有许多顾虑,为了收拾原州的烂摊子,能做出不惜放下自己的面子,亲自向民间借钱之举,已经算是一心为民的好皇上了。”
听到这话,众人顿时变得有些沉默,将心比心,连他们这些只是有着举人功名的士子,都很难做出放下面子,向人借钱的举动,尤其还是向那些出身卑贱的商人借钱。
可是新帝在接到天河大堤溃堤的消息后,毫不犹豫的做出这种行为,据说还是亲自打借条,还让户部给做担保,会支付利钱的借贷方式。
“皇上,的确是位令人钦佩的好皇上,可是他们对待那些朝臣一味忍让,连如此令人发指的贪腐行为都不追究,岂不成了纵容?”
张青亭叹了口气后,才回道。
“太尊与皇上肯定有他们的考量,我等还是认真备考吧,若能顺利入仕,将来才能有机会为圣上分忧,如今只盼着原州那边能顺利渡过这次难关。”
如张青亭这样能理智分析这件事的人,毕竟只是少数,听说原州的天河大堤出现溃堤,暴露出非常严重的贪腐问题后,朝廷将精力都放在如何加固与修补大堤上,不曾派人去彻查贪腐一事,引起许多人的不满与愤怒。
正在这时,京郊大营中突然传出一个消息,说是乐阳郡主听说原州的天河大堤之危后,立刻向大营统领提出建议,让大营派出一批人去支援原州将要进行的挖渠泄洪计划。
大营统领柱国公世子不同意,可是乐阳郡主非要坚持,并一再纠缠,使得这件事被提交到御案前,结果是乐阳郡主被擢升为骠骑校慰,允她率领一千人马前去原州支援。
而这件事,似乎给新帝打开思路,又下令让原州驻军,以及与之相邻的于州、并州、湖州、昌州等地,都需尽快派出一定数量的驻军,前去支援原州。
如此一来,成功淡化了事情正式曝出后的第三天,京郊大营派就出一支千人队伍前去原州的事。
唯有邵云博立刻敏锐的意识到,原来是成功给人留下哪有热闹往哪凑,好大喜功印象的乐阳郡主,才是身负最危险的任务,负责去原州彻查天河大堤贪腐一案的人。
好一招声东击西!
如此一来,这件事情就能说得通了,别人只看到太尊与皇上为顾大局,所做的那些退让,邵云博从来都不认为那二位真像他们说得那样。
因为他很清楚的记得,陈凤琪曾跟他说过,对恶的宽容相当于是在纵恶,对恶仁慈,相当于是在助纣为虐,宽容与仁慈,只有当它们用在值得的人身上时,才是真正的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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