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是铁棠的生母？”龙镇打破了寂静。

“不不不……前辈误会了，师尊父母早已离世。”风成道立刻出言解释。

在场之中，有许多人都知晓铁棠的来历，当年他入监察殿之际，可是查过祖宗十代。

铁棠的亲生父母，是死于虎口。

寒烟柔可能跟铁棠有一千种、一万种关系，但那里面……绝没有父母这个选项。

龙镇鼻孔冒出两条如龙白烟：“别给我逮到机会，我非撕烂你那个破嘴不成，没有一句实话。”

“啊？”

“铁棠他父母不是没死吗？……不是，秦……这坏蛋也在骗我？”

寒烟柔挠挠头，似乎哪里出了问题。

风冰瑶瞳孔一缩，冷冷问道：“你到底认不认识铁棠？”

“当然认识！”

“我跟他是未曾逢面的多年老友了。”寒烟柔信誓旦旦，说出来的话却让众人难以理解。

“别问了！”

“不把她拿下，她是不会说真话的。”龙镇一挥衣袖，显然打算动真格。

“你这臭龙……若不是此界天道太过弱小，难以承载我的出现，我早干趴你了。

真把自己当块料了是吧？

来来来，你我去时光长河外较量较量，我看看你的正统有多少能耐！”

寒烟柔浑不在意，右臂一伸，右掌消失，在龙镇身后出现。

嗤~

她狠狠拔了一根龙镇头发，人却依旧坐在龙镇三丈身前。

这等当面出手，可照样让龙镇都反应不过来的手段……委实太过匪夷所思，诡异万分。

龙镇倒吸一口凉气，没有再放下任何狠话，暗中思索寒烟柔的话语。

一位天尊，是不可能凭空诞生的。

似寒烟柔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她根本不是大商时代的人物。

正如她之前所说。

当世的天道还在成长之中，无法承载超出数量的超脱，天尊出现。

尤其是寒烟柔这种迈入至臻，接近无量之境的巅峰天尊。

风冰瑶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伸手入紫府，截断了一截元神羽翼，口中闷哼一声。

随后她将断翼化作一团清白神光，被她取出，放到寒烟柔身前。

“前辈既然想要造化本源，就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寒烟柔喜滋滋看着那团神光，却并没有出手抢夺。

“帮我在混沌星海找到铁棠，再送他回来。”

“这是两个要求诶？”

“找到他，告诉他尽快回来！”

“行吧，受人钱财，替人消灾。”寒烟柔张口一吸，那团造化本源就被她吸入腹中。

“对了，铁棠长什么样？你们剥离一段记忆让我认认他的气息。”

“？？？”

“？？？”

风成道、柳香香、都咏歌，乃至刚给完造化的风冰瑶以及龙镇等人，全都是一脸问号。

“这是人能说出的话吗？”龙镇暗骂了一句。

搞半天寒烟柔连铁棠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风冰瑶咬着牙问道：“前辈……你又说找了他三天三夜？”

“是啊！”寒烟柔乖巧地点点头。

随后她恍然大悟，解释道：“他不是执掌此界的现在么？这样的人物，我只需感应到，自然知道是他。

不过去了混沌星海……那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这个解释，至少没有明面上的破绽。

于是风冰瑶、柳香香、风成道等人，都将自身与铁棠的部分记忆展现出来。

涵盖了铁棠各个境界的不同时期模样，足以让寒烟柔辨认。

“得了，老娘去也！”寒烟柔匆匆一瞥，随后立刻消失在原地。

“你们说……她会不会骗我们？”叶秋霜似乎不太信任这位天尊。

龙镇怒气冲冲道：“不好说，真的不好说，我所见过的每一位创法者，没有哪一个是像她……像她这般无赖、撒泼的。”

“臭龙，还在说我坏话？看打！”

“糟糕~”龙镇立刻游动身躯，试图闪躲可能出现的攻势。

但虚空并没有任何动静。

少顷。

他发现不远处有一片树叶缓缓飘落，上面逐渐散去了寒烟柔的气息。

“天视地听？”龙镇霎那间脸色涨红。

“……”

“咳咳……”风成道连连咳嗽几声，让众人压下笑意，千万别笑出来。

堂堂一位天尊，竟然被人用一个窥视手段，吓得六神无主。

龙镇真正是气到吐血，黑着脸，一句话不说就离开了此地。

“希望……”

“她能找到铁棠吧……”风冰瑶望着九重天外，期待着那可能出现的身影。

……

太初元境。

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盘轩已经遁入诸世录，铁棠则陷入修炼之中，根本不知过去了多久。

此刻的铁棠，正在试图理解《元始道经》的部分经文。

他得到了永恒气息承认，也与先天无量，亘古不灭的永恒族缔结了图腾契约。

再加上秦尘将他自身能看懂的部分经文，融入到了残缺的正统总纲之中。

是以。

原本晦涩无比的《元始道经》，此时对于铁棠已经不再神秘。

元始道经第一卷，是《开劫度人卷》。

“混沌未剖，溟涬鸿蒙。太虚流火，结炁成文。上浮为清，其精曰神；下凝为浊，其魄曰形。玄关一窍，藏劫运之枢机；紫府九重，纳周天之星斗。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

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天发杀机，斗转星移。

人发杀机，万法归墟。

三才相盗，混元始生。

炁含阴阳，抱朴守中。

先天祖炁，自泥丸宫起，过十二重楼，渡黄庭海，入玄牝门。

坎离交媾，龙虎相吞，铅汞炼作黍米珠。

九转丹成日，方见元始祖劫光！

是故：

形非我有，借天地以存；  命非我主，夺造化而延。

斩赤龙，伏白虎，抽坎填离，方知我命在我不在天。

待到劫波尽处，终见元始大天尊坐八景鸾舆，指破三十六万亿重清浊之界。”

《元始道经》开篇第一卷的内容，除了最后一句，其余已经被铁棠吃透了九成。

“道经似乎的确如秦尘所说，并非是什么具体的修炼功法。

但其中也涉及到了许多后世修炼的理念。

例如‘先天祖炁，自泥丸宫起，过十二重楼，渡黄庭海，入玄牝门。’

这句分明是搬运气血、运转巫力、法力周天的路径。

‘坎离交媾，龙虎相吞，铅汞炼作黍米珠。九转丹成日，方见元始祖劫光！’

这句则是凝练龙虎大丹，乃至修炼元神的真意窍诀。”

铁棠极为疑惑。

道经所说的修炼理念，不但不高深，反倒非常通俗易懂，甚至有些话语，自己都走过类似的路径。

“不过最后的‘斩赤龙，伏白虎，抽坎填离，方知我命在我不在天。’

这句话……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女子斩赤龙，男子伏白虎，都是炼精化气、洗精伐髓的手段。

这个手段可以说大部分修士都会、都懂，是最为基础的修炼理论。

比之前面的还要简单。

“斩赤龙、伏白虎，就能知晓‘我命在我不在天’？只怕是不能吧……

不修得‘元神显现，观照虚空’，连世界本真都看不到，如何敢说我命在我？”

铁棠暗自推断，这句经文的赤龙、白虎……是否与自己过往认知不同？

花费良久。

依旧没有太多收获的铁棠，决定继续观看下面的经文，看看是否能联合经文真意，推理出新的见解。

第二卷，《真灵化劫卷》。

太虚分判，真灵始孕。

一点元光含混洞，九窍通明照大千。

上应周天星辰列，下合地脉龙蛇盘。

玄元一炁贯百骸，始知我身即寰宇。

真灵不灭，与虚空同寿。

法身无形，共星汉长存。

……

看到这里，铁棠骤然一紧，心中默念：“真灵不灭，与虚空同寿……

先天真灵，的确堪称有虚空之寿。

不过‘法身无形，共星汉长存。’这里的【法身】……会是什么模样？”

法身的说辞，在铁棠认知当中，多与佛门有关。

道门或者其他派系，多以化身、分身，身外之身来形容。

只有佛门，才会大量采用‘法身’的说辞，例如大日如来的法身，不动明王的三头六臂法身等等……

“法身无形，那就与佛门的法身截然不同，与化身、分身、身外之身、一神分化等手段，也不会是一个道理。

这法身……到底为何……”

铁棠将各自疑问放在一边，继续参悟道经原文。

“昼采日精炼离火，夜取月华铸坎鼎。

……

……

混元九转丹成日，周身自生八万四千道劫雷。

劫有九重：

一重风雷削道骨，二重业火焚金身。

三重因果锁真灵，四重寂灭断轮回。

五重虚空葬法相，六重归墟吞光阴。

七重无量劫起，八重永夜降临。

九重劫外生劫，至此可见元始真命。”

“八万四千道劫雷？”

“这是不可能的事，这么多劫雷入体，还有九重变化，立刻就会灰飞烟灭，哪怕是我如今的肉身，也抵挡不了分毫。”

铁棠沉思片刻，立刻又想到一点。

“不过神凤的修炼之法，是将肉身炼成八亿四千万粒子微光。

若是神凤之法炼到无尽高处，将周身每个肉身微粒都炼成星海寰宇。

那以一万肉身微粒，抵挡一道劫雷，八万四千劫雷倒也不算什么了。

但这有可能吗？

神凤之法炼到那种程度……只怕比无量还要无量了……根本难以想象！”

铁棠虽然想到了可能的渡劫之法，但这个猜想太过匪夷所思，不符合实际。

他继续观望下去，竟然也看到了道经中有破劫之法。

“破劫法：

斩……于黄庭，灭……于紫府。

以命…运为舟楫，横渡……长河；  以造…化为薪柴，煮沸光阴苦海。

待到真灵褪尽……”

“怎会看不清了……”铁棠催动永恒气息，却发现这段破劫法，始终有一段缺失，无法理解个中含义。

就连经文中的‘命运’、‘造化’四字，也是极为模糊，若不是得到永恒气息相助，铁棠完全无法理解。

整段破劫之法，能看懂的其实只有一句话。

“以造化为薪柴，煮沸光阴苦海！”

“造化……这个造化，是指造化本身，还是如同冰瑶那般的造化之身？亦或是她体内的造化本源……

光阴苦海四字，也大有深意啊……”

《元始道经》作为铁棠手上最神秘的经文之一，他早就知晓其必定有不凡之处。

果然。

如今能看懂之时，发现果真字字珠玑。

“也不知这本道经，到底是何人所写，他自身……又去到了何种境界？”

铁棠正沉思之际，突然察觉到诸世录有了动静。

哗啦啦~哗啦啦~

书页疯狂翻动，盘轩从内里一钻而出，警惕地看着四周。

看到他这副模样，铁棠也从修炼之中退出。

“怎么？”

“莫非这里还会有外敌前来？”

盘轩闭目，一手按住诸世录，片刻才道：“还真被你说对了。

好像……有人在试图闯入此地！”

“什么？”

“我也没想到，竟然有人能找到太初元境，可问题是……能够找到太初元境的人，理应轻轻松松就能进来。

眼下的状况，太过矛盾了！”

盘轩想不通，完全无法理解当下发生的情况。

“会不会你察觉错了？”铁棠问道。

“理应不会，你仔细感受一下，太初元境是不是有了些许波动？

此地纯净无比，乃是绝对的空境，连波动也不该有。

有动静……

那必然是外界影响到了这里。”

铁棠刚欲查探，突然周身寒毛倒竖，有绝代霸主靠近……

“我个娘诶~你再能藏一点！平白耗费了老娘十年青春，你怎会躲到这里来了？”

嗖！

一道身影显现，好奇地打量四周。

盘轩眉头一皱，并没有太过紧张，来者……只是一位天尊。

“你一介天尊……怎么进来的？”

这句话把寒烟柔听笑了。

她扫了铁棠一眼，指着他说道：“真有意思，你说话不过脑子的啊？

他连超脱都不是，他能进来，老娘进不来？

你小看谁呢？”

“他不同……”盘轩刚开口，就被寒烟柔打断：“别废话了，他有什么不同？”

铁棠迈出一步，紫府眉心的永恒印记散发神光。

“神速大道？”

“寒烟柔？”

“哇~你能认出我？哇哇哇~你与其他人不同诶~难怪都在找你！”

寒烟柔似乎还是第一次被人识破身份，不但没有丝毫紧张，反而显得极为雀跃，在原地蹦蹦跳跳。

“真的……是你……”铁棠难以置信。

寒烟柔一出现，他便察觉到了对方与自己一般，都是正统开辟者。

于是他借用永恒气息的力量，去窥探对方的大道。

而这种大道……与他之前认识的神速大道几乎完全相同。

尽管如此，铁棠还是难以接受。

要知道……

寒烟柔是第六位正统之主，她的来历比秦尘还要古老，而秦尘都已化作墓中骨，冢中灰。

为何……寒烟柔却能活蹦乱跳出现在自己眼前？

且——

对方并不是无量！

天尊的寿元……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从那么太古的年代，一直活到现在吧？

“原来是你……”盘轩恍然大悟。

“也只能是你了……古往今来最快的人……”

“只有你的【道陨无回】，能将身形化作贯穿古今的混沌流光。

也只有你的【天墟神桥】，才能以天尊之力，闯入太初元境。”

“嗯？”

“你小子很坏，竟然知道我这么多秘密？”寒烟柔脸一黑，立刻开始打量盘轩。

“哦哦？”

“是你啊，小……老家伙！”

“你还没死呢？不错哦，将真身炼成了无量，永存于世。失敬失敬，你的牺牲……本姑娘还是敬佩的！”

寒烟柔转瞬就认出了盘轩，所说的话语，显然也不是对诸世录，而是对盘轩真身所言。

若要论资排辈，盘轩也是当世为数不多，来历比寒烟柔还要古老的家伙。

“我原本也是想迈入超脱之后，施展她的神速大道，看看能否用【天墟神桥】离开太初元境。”

铁棠道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太初元境，连盘轩这位无量都无法离开，铁棠更是毫无头绪。

直到他接触了神速大道，才逐渐有了这个念头。

“儿子，有眼光！”寒烟柔比了个大拇指。

“什么？”铁棠脚下一歪，险些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寒烟柔立即换成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怎么？离开多年，连家中老母都不认识了？”

铁棠气极反笑：“你是不是穿梭时空，把自己脑子穿傻了？”

“没有哦~”

寒烟柔认真说道：“我见过你妈！”

“放你的狗屁，不要再胡说八道，我没空跟你胡扯。”铁棠信不了一个字。

可寒烟柔却自顾自说道：“是真的，她快死了，但我在那里什么也做不了，也帮不了她。

不过你家乡真好玩诶，很多好吃的，我还看了好多电影呢。

真好看！”

铁棠呆住了。

一时之间，他根本难以分辨寒烟柔所说的是真是假。

“怎么？”

“不信我？”

“秦尘送我过去的哦~”寒烟柔一边说，一边拿出一包细长香烟。

只见她随手弹出一根，然后打了个响指，用指尖火焰点燃香烟，狠狠吸了一口。

直到熟悉的烟气扑鼻而来，铁棠才意识到眼前的一切……不是虚幻。

“你……我……”

铁棠沙哑地说出两个字，却再也难以开口。

他心中有千百思绪，霎那间涌上心头。

寒烟柔也没有说话，只是一味抽烟，然后故意将烟雾吐到铁棠和盘轩脸上。

“什么玩意？”盘轩看得非常好奇，连诸世录上都没有此物记载。

“给我试试。”

“你会抽吗你就试？”寒烟柔本想拒绝，不过在看到盘轩那张脸后，还是掏了一根给他。

许久。

当盘轩染上烟瘾之后，沉寂许久的铁棠才轻声问了一句。

“怎样才能过去？”

寒烟柔淡淡说道：“正好，秦尘要我问你的问题，能够答复你的问题。”

“她要问我什么？”

寒烟柔扔掉手中香烟，走到铁棠面前，肃穆道：“他要我问你：“找到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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