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辰时两刻，集上正当热闹。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走停停，挑捡着街边各式各样时蔬河鲜。

占喜紧紧挽着占虎，没在人潮涌动里。不过两眼，她便决定了今日菜食。

饱满的白菜，棵棵嫩黄水润，拿了腊肉荤油炒，吃起来脆甜可口。占喜挑了两只，进篮子里，付了几个铜钱，又见隔壁摊贩在卖新鲜河虾。

开春的河鲜，可是好东西。不过，价钱也当真漂亮。总共捞了两把，便要十文钱。

占喜今日高兴，出手颇大方，喊老板又给捞了一把，付足十五文。回头择把蒜薹爆炒，嚼在嘴里，别提多香。

“走，咱再去割块肉来。午食，阿姐给你们做肉饼蒸蛋吃。”偏头的功夫，又见正游得欢畅的鱼，她指着盆问道：“老板，那两条鲫鱼也给我装上吧，回头炖汤喝。”

“这位小娘子顶会吃。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捞来。”

老板是位四十多岁的男子。他旁边杌子上，还坐着个五岁上的女娃娃。

小女娃不吵不闹，乖顺的躲在男子后头，不时伸出脑袋，好奇地扭头往外探一眼，又快速缩回去。

“好乖巧的闺女。”

占喜不由轻赞了声。

“我家妞妞最是乖巧，天不大亮便跟着我出来。一不哭，二没闹，给口吃的，能在那坐大半晌不挪地，倒省下我不少事。”

鲫鱼离了水，也不失鲜活。扁平的后尾，左右摇摆，挥打着空气。

“瞧我这鱼，刚从河里捞上来的，你买了不亏。”

“是，多少钱。”

“你给二十个铜板就成。”

说罢，占喜掏着袖口拿出钱袋，自里头数出二十文钱，递过去。

“您数数够不够数。”

男子放在手里颠了颠，而后迅速瞄了两眼，眉开眼笑地道：“够数够数，你看看，还需什么。这个……这半桶小河蟹带走不，昨个下了夜刚逮的。回去拿面糊糊裹了过油炸，捞起即可食。若再配上一杯酒，最是畅快。”

占喜没应声，不经意朝桶里瞥去。

老板见她犹豫，一咬牙，压了压价，道：“左右没多少，你给我十五文，全拿走。”

“那好，你一并给我装起来吧。”

“哎，好。”男子搜寻一圈，没找着衬手合适的东西来装那半桶河蟹，搓搓手掌问道：“不知……小娘子拿什么东西来装。这东西乱爬乱蹿，仔细扎着手。”

占喜看看臂间挎着半满的竹篮，一时没了章法。可银钱已付，断没有再退回去的道理。  

“不若这样……我住在离街不远的杏花巷子，你稍等等我再割一块肉，就归家拿了桶来装。”

“可行。小娘子尽管先忙自个儿的事去，我在这处等着。回头等归家的时候，你顺道过来一趟，我挑着担子，随你走一趟。省得你，再费时费力往这赶一回。”

“也好，麻烦你稍候，我去去就来。”

“不急。”

男子笑盈盈地送走占喜，继续吆喝起来。

“新鲜河虾河鱼咯，晨起刚捞上岸的。河虾十文一大碗，杂鱼五文一碗嘞。走过路过，莫要错过。”

声声吆喝，瞬间引来不少看客，皆为小杂鱼来。左一碗，右一碗，桶内鲜货立时清空。

瞧着满脸失望的街坊，男子面上笑意更甚，一拍胸脯道：“明个儿我还来，还是这处，您赶早，准给您留一碗。”

“可说真？明儿我过来，给我留两碗。”

“成，您说多少，便给您留多少。”

“可。”

正空手而归的一位妇人，见桶里还剩的大半碗河虾，指着桶道：“给我装上，就算三文吧。”

男子不乐意，“这可不成，里头半碗不止，不说六文，五文总得给。我可是我一尾一尾逮来的，顶多挣个辛苦钱。这位嫂嫂，要不……给你舀个三文钱的尝尝？”

“切，卖这么贵，我不要了。”

妇人睨他一眼，甩袖就走。

男子没当回事，继续卖他的河虾。

只没喊上两回，从远处走来两人，手上拿着粗棍，直朝他面前去。

起先，男子未曾在意，忽略其面上凶狠，只当他们来买东西。

“两位小哥要买河虾吗，顶鲜活，还活蹦乱跳呢。买归家爆炒亦或油炸，都好吃。”

两位男子，瞧着约摸十五六的年岁。一身灰黑短揭下摆，松垮地搭在同色腰带上。其中一人，一脚踢翻了男子摆在前方的木桶，里头的水，霎时涌出，漫了一地。

“呸……哪只眼瞧爷们来买东西。臭鱼烂虾的，也配给爷们看。”

“是……是，我这就挑了担走。”

这条街上支摊的，哪个不认得眼前两人。不是说面熟，而是常人这幅装扮出现在这条街面的上的，大多同铜雀街的利民坊有关。

说是利民坊，却是打着护民的由头，随意收取钱财。

特别是在街面上做小本生意的农家。

每月初，他们要向衙门上缴摊税不说，还要打发这些，三无不时的上门索财的吸血鬼们。若铮铮上前同其硬来，回头自有纷乱等着你。这门生意，也到头了。

县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自有苦难说，除小心翼翼地卑躬屈节地哄骗着他们，再无他法。

前一月余，还好些，他们不知因何有所收敛。只两日前，竟有故态复萌之相。

官家都拿他们无法，在此处支摊的，不过小老百姓，更不敢上前讨要说法。

男子也知其中利害，当即微弯背脊，涎笑道：“不知两位小哥有何贵干。”

“呵，有何贵干。交保护费，每月二十文钱。”

“可我月前已交了，怎还要给？”

“那是月前的。近日见你生意好，免不得招人眼红。为保你，我们着实费力，你多交一份，又有何异议。”

旁边几个菜农见状，为免受波及，立时收了菜篓，起身跑了。其他人也怕被收取所谓的护民费，有样学样，一同走了个干净。

不多时，方才还喧闹的地方，只剩男子与其闺女，同二人对峙  。

男子气得直喘粗气，又因闺女在身边，不好发作，只得同两人好言好语，妄想二人，放过他一回。

哪知两人越听越气，竟要上前抢夺。男子辛辛苦苦才得来的几十文，怎肯轻易拱手相让。

三人陡起冲突，推搡间，无意伤了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的小女娃。

稚童的哭喊，瞬时响彻那方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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