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亦明目送着她们离开，才返回室内。一上楼，他便听见许琳的声音：“承承真棒，点的果汁奶奶爱喝极了。”

  他翘起嘴角，回到座位上，安静地坐下。

  许琳转头和陆明远说道：“明天让小简和你一起去，记住我刚才说的，不必与那女孩交流，有什么事跟小简商量下，或者跟我打电话说。听见没？”

  陆明远点点头。

  “一回家就成了闷葫芦。还有你，明川，你也是，也不知道你整天在忙什么，总也不打电话，问你什么也不说，就一天天的自己闷声捣鼓。”许琳说完陆明远又说陆明川。

  “除了目前公司的事情，就是投资的几个新项目的事情，又没什么特别困难的。女人少操心才能保持美貌和年轻。好了妈，我和承承带奶奶先走了。”陆明川很快起身，“走承承，送太奶奶回家。”

  许琳还想说什么，但她看了眼自己的婆婆，就没再开口。

  “哦对了，正好都在，要不一起吃饭吧，我问问爸在哪。”陆明川说着便掏出手机。

  “今天不行，我还得回去公司开个会，并购宏宇还有很多事情开会商讨。”许琳起身说道。

  “有多着急连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老太太有些不悦。

  “妈，今天实在是都安排好了，公司员工还在那等着我回去开会呢。”许琳跟老太太解释道。

  老太太也不看她，也不再吭声。

  “小简你下去准备下吧，一会儿送我回公司。”许琳朝简亦明说道。

  “好的许总，那我先下去开车。”简亦明立刻站起身，朝老太太、陆明远、陆明川几人点了下头致意，便往楼下走。

  “妈，工作助理和生活秘书还是得分开啊。”陆明川又说道。

  正下楼的简亦明闻言身形似乎一顿，又似乎没听见一般径直下楼了。

  “怎么小简是你的助理了？”老太太有点奇怪地问道。

  “爸肯放人也是难得。”陆明川笑道。

  “妈，并购宏宇需要小简协助做很多事情，他对宏宇也熟悉，之前也协助鸿伟做过类似的项目，能力很不错，再合适不过了，我这边太缺人了，就暂时借调到我这边来帮忙。本来下周才过来，我这边着急，就让他提前几天来了。就是刚来就处理些烂事。”

  许琳解释了几句又说回到陆明远身上。

  陆明远讪讪地说道：“唉呀妈，你别老念叨了。我哪知道会碰上这种事。我先走了，就不和你们一起了，回头我再找小简。”

  “明川我先走了，改天约饭吧。”他拍了拍他弟的肩膀。

  “好。”陆明川回道，“走吧奶奶，承承过来扶太奶奶。”

  “奥。”肉包跑上前搀着老太太。

  陆明川跟在许琳身后，走地不紧不慢。

  许琳回头看了一眼小儿子，说道：“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也上心点儿。”

  陆明川点点头。

  “爸最近在忙什么？”他不经意地反问。

  “你自己问他，你们不是总打电话么，怎么还问起我来了？”许琳说道。

  今天小儿子的有些话，让她很警惕，也开始担心了起来。

  她这些年是越来越看不透这个极为聪慧的小儿子了。都说一胎照书养，二胎照猪养，好像确实是这样。

  怀老大的时候，她格外注重胎教，出生后也一直带在身边教导，但是老二出生的时候，家里的事业越来越忙，她带不过来了。所以陆明川是一直跟在老太太身边长大的，好长一段时间跟他们夫妻俩不是很亲近。

  在她眼里，大儿子单纯的像张白纸，她看一眼就能猜到他在想什么，说几句就能套出大儿子的秘密，但是却总看不透这个最有本事的小儿子，想套小儿子的话往往都落得几乎被他牵着鼻子走、差点连自己的秘密都保不住的后果，所以许琳其实对小儿子颇为发怵。

  两人的交流本就不多，近些年更是越来越少，几近匮乏。

  回去的路上，肉包坐在儿童座椅上，向前倾着身子问陆明川：“爸爸，那个小弟弟生病了吗？会死吗？”

  “应该不会，承承喜欢那个弟弟吗？”陆明川回答道。

  “嗯，他很可爱，软乎乎的，还朝着我笑呢。还握我的手指头，就我一个人的哦。”肉包还颇为得意。

  “承承也很可爱。”老太太笑着说。

  “不，承承很酷，酷酷的。”肉包急忙纠正。

  “好，很酷。”老太太温和地顺着肉包的话。

  “他之前还在漂亮阿姨肚子里，现在都这么大了。”肉包伸手比量着，突然他又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陆明川从后视镜看到肉包的样子，猜到他可能在羡慕别人有妈妈，顿时轻叹了一口气。老太太轻轻摸着肉包的脑袋，心里也是急得直叹气。

  两个孙子，在生孩子这件事上，一个赛一个的离谱，这是造了什么孽！这么好的条件，到现在没有一个娶上媳妇儿的，一个根本不想娶，一个死活娶不上！

  那个程珞，真是能搅和，怎么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谁信这几十亿人口的地球，大孙子在国外随便遇到个女的都能偏偏是她朋友。她朋友居然还跑回国把孩子生下来、找上门了。怎么就能巧合到她身上！

  怎么自己的孙子这么倒霉，一个两个的都跟她扯不开关系了。真是人以群分，四海之内的祸害都能组成联盟！她看不上明川、嫌弃承承，还能找个朋友祸害明远，真是一点好念想不给人留！

  那边老太太正在心里骂着程珞。

  这边程珞和张潇也在议论着下午的事情。

  “他们要是敢抢，我就宰了他们！”张潇开启了野兽模式。

  “陆明远他妈说的话确实很奇怪。”程珞思索着，她早前就感觉陆明远有些不对劲，但是说不上来，今天听许琳话里的意思就更奇怪了。

  “怎么奇怪了，他就是个懦夫，一点主见都没有，遇到事情就逃避推脱，真是无语。”张潇不屑地摇摇头。

  “总之不要让安安离开你的视线。”程珞叮嘱道。

  不必程珞提，张潇也已经开启了最高等级的护犊模式。

  回到医院没一会儿，王医生就过来了，他检查了下安安，跟张潇又确认了第二日下午手术的事情。

  这意味着安安最后的确诊结果。

  程珞上完课不放心，终究还是在夜里十一点多的时候赶回了医院。

  张潇正靠在安安的床边，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安安，小声唱着熟悉的儿歌。

  听到有人开门，她警觉地盯着门口。

  程珞让张潇别动，她自己脱下外套后去打了水回来简单擦洗了一下，就窝在折叠床的一侧睡下了。

  很久很久之后，张潇终于很小很小声地哭了出来。程珞睁开眼，没转身，只是眼角也随着滑落了几滴眼泪。

  这个冬天，真是难熬。以后的路到底该怎么走下去。

  因为提前请了假，程珞便在医院陪着张潇一起。

  这些日子请了好几次假，程珞实在觉得不好意思，但是何苗苗却反过来安慰程珞：“有事就去忙，小孩子遭遇这种事情实在是让人心疼，你随时需要随时去好了。”

  程珞是感激何苗苗的，遇到这样的上级，这算是她这一两年最走运的一件事了。

  陆明远和简亦明一起来的。倒是准时了，踩着约好的时间点来的。

  双方都没有交流，一句也没有。

  在最后，安安抱出来的时候，路过陆明远，安安也不知怎么的“啊啊“叫了两声，陆明远伸着脖子看过去，安安就笑了。

  张潇连忙侧了身子，把孩子抱走。

  “你等等。”陆明远扯了一下张潇臂膀的衣服。

  “你干什么？”张潇没好气又警惕地说道，“这孩子就爱笑，见个人就笑。”

  “见狗见猫都笑。”她又补充了一句。

  此地无银三百两。

  张潇这一紧张地解释，反而让陆明远更起了好奇心。

  他把简亦明扯过来，安安却只瞪着眼睛看着简亦明。然后他自己笑了下，安安果然又咯咯地笑了。

  难道这就是父子连心？陆明远和张潇几乎同时想到。

  前者心头一暖，后者心头嫌弃。

  最终陆明远也没好意思说让他抱抱之类的话，就那么看着张潇抱着安安飞速跑了。

  他看了一眼简亦明：“你怎么想？”

  简亦明笑道：“其实我觉得很像的。还是看最后结果再说吧。”

  陆明远点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张潇跑掉的方向，便和简亦明走了。

  简亦明还不忘和不远处的程珞点点头当做打招呼，才转身下楼。

  自陆明远到医院之后，程珞的视线几乎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适当距离观察着。当她发现今天的陆明远走路姿势有些奇怪之后，一个惊讶的念头涌上程珞的脑海，有那么一瞬，她甚至可以肯定。

  因为办了加急，亲子鉴定的结果第三天便出来了。

  但是骨穿的结果还没出来。

  张潇丝毫没有犹豫地打开鉴定报告，直接看最后的结果，……父子可能性为零。

  “不可能，不可能！”张潇拿着报告，冲着工作人员大声道，“错了，错了！你们鉴定错了！”

  “你们这个肯定不对的，是不是拿错了啊？”张潇情绪很是激动。

  “不可能拿错的的，这两天做亲子鉴定的只有您这边。请您平复下心情，若您对结果有异议，可以按照上面写的，两日内提交书面异议申请，可以复核的，您也可以去其他相关权威机构再次进行检测。”

  工作人员礼貌地说着，眼里却闪过一丝鄙夷和不屑。

  “珞珞，”张潇转身抓着程珞，“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说谎，我没有和别人！没有的！”

  “我信你。我们先回去，别担心，再检测一次就是了。咱们先回去。”程珞带着她往外走。

  张潇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崩溃状态。

  “到底哪里出了错？一定是陆明远和他妈搞的鬼，一定是！他们太坏了，连自己孩子的死活都不顾，他们太不是人了！一定是他们！他们不想拿钱，还这么侮辱我、侮辱安安！缩头乌龟，弄虚作假，真是没人性！”

  张潇打了十几通电话，发了数条信息，陆明远就是不接电话也不回复。

  现在已经打不进去了，陆明远关机了。

  程珞抱着张潇，安抚他冷静：“你先回去休息会儿，我去找陆明远，让他再做一次亲子鉴定。”

  “我去，你不要去，我自己去！”张潇恶狠狠道，眼睛泛着红血丝。

  “不能再去展馆了，他们用这个报告就可以主导舆论。所以我们要私下找到陆明远本人。”程珞拉住张潇劝道。

  “可是去哪里找？”张潇急得眼圈泛红。

  是啊，陆明远住在哪里，程珞也犯了愁。

  何苗苗可能知道，他们和陆明川是发小，应该跟陆明远也熟悉的。但是这样一来，张潇的事情就瞒不住了，她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去找陆明川问吧。”程珞说道，“在我回来前，你哪也不要去，看好安安。我很快回来。”

  程珞的话提醒了张潇，她想一起去，她不放心程珞一个人，但她也不敢离开安安的身边。她狠狠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似是处在崩溃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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