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没两天，程宝姝收到沪市发过来的电报，「家中急事速归」。

  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程宝姝急的不行，还好马上过年了，她赶紧去找大队长开介绍信，请假回家。

  收拾行李的时候她本来打算和陆淮川好好说一下，可找了一圈儿，连他的人影也没见到，她又急着赶今天的火车，实在没时间耽误，只好写了一封信交代情况，放在陆淮川的床上。

  巧的是她前脚刚走，梁平后脚就进来拿东西，她写给陆淮川的信被扫到了地上，踢到了床下。

  一路奔波，当她风尘仆仆站在钢铁厂家属院门口的时候，眼前的一切让她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去了大河村那么久，她终于回家了。

  进了大门，家属院里不少人认出她，和她打招呼，“宝姝啊，回来啦。”

  “去乡下那么久，都没怎么变黑，没干活，享福去了吧。”

  “哎呦，这不是程厂长家的小闺女吗。”

  “你可别多嘴，人家现在已经不是厂长了，下放学习才回来，以后还指不定干啥呢。”

  “宝姝，你别听她们瞎说，你爸妈回来就好，以后日子肯定能过好。”

  她懒得分辨这些人眼中是不是恶意，全都笑着点头回应，只想快点回去见爸妈。

  来到家门口，大门开着，屋里挤了不少人，程宝姝吓了一跳，想到爸妈给她发的电报让她速归，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赶紧把人扒拉开往里挤。

  有人看到程宝姝，朝着屋里喊：“老程，你家宝姝回来了，你快出来。”

  声音还没落下，她妈已经冲了出来，拉住她热泪盈眶，“囡囡，我的乖囡囡，你可算回来了，乡下日子不好过吧，怎么瘦成这个样子，都是我和你爸没用，害你吃这么多苦。”

  她爸紧跟其后，“乖女儿，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自己就回来了，也不让我去火车站接你，要是出什么事怎么办。”

  看到爸妈没事，除了面容比之前苍老一些，精神还是很饱满的，程宝姝总算放下一直提着的心，一手搂一个，眼睛红红的，“你们没什么事吧？我收到你们发过来的电报，差点吓死。”

  她转头看向围着的人，小声问她妈：“这么多人围着咱们家干什么的？”

  “没事，就是知道我们回来了，过来看热闹，有关心的，也有嘲笑的，让你爸去应付，阿拉进屋里去。”

  程国安也不想应付这群人，话里话外打听他会不会恢复原职，之前没事就随便应付他们一下，现在女儿回来了，他更想进屋和女儿说话。

  有人看出他的不耐烦，十分有眼色的招呼其他人，“老程家的小女儿回来了，我们回去吧，别耽误他和闺女叙旧。”

  程宝姝进屋放下东西，商槿慧就拉着她坐下，娘俩靠在一起说话，程国安刚踏进来，就被商槿慧喊住：“囡囡回来还没吃饭呢，你快拿上饭票去食堂买几个菜，要是食堂没好菜，你就去外面买。”

  程国安不满，“我和宝姝还一句话没说呢，就安排我干这干那，我看你就是想霸占女儿。”

  眼看着爸妈为了她要吵架，程宝姝赶紧起身去拿行李，从里面往外掏东西，做和事佬，“不用不用，我带了东西回来，你们还没看呢，谁都不许出去。”

  商槿慧心疼道：“你带什么东西呀，外面商场里什么都有的卖，干嘛费劲背东西回来，你这瘦胳膊瘦腿的，再累着了。”

  “给爸爸妈妈带东西，怎么会累，我恨不得多长几只手多带点东西回来。”

  程国安美的呲着牙笑，“看我闺女多想着我，还是闺女好呀。”

  商槿慧没眼看他，过来帮程宝姝收拾，“你这张嘴就会哄人。”

  先是掏出腊鸡腊鸭腊排骨，接着是特意从夏真真那买的水果，最后就是她带回来给全家补身体的药。

  商槿慧一边收拾一边说她，“这腊肉你自己吃就行了，带回来干什么呀，我和你爸不缺肉吃。”

  “怎么还带水果，这玩意重的不得了，商店里能买到。”

  “这是什么？你带药回来干什么，你身体哪里不舒服？”

  程宝姝絮絮叨叨的解释：“妈，这水果和外面卖的不一样，吃了身体好，咱们分好，给外公外婆送过去，还有这个药，是钟爷爷配的，你们之前吃了苦受了罪，必须要好好补补，这可不能省。”

  还没说完，商槿慧的眼泪已经流出来了，“我的小囡长大了，但我心里怎么就这么难受呢。”

  程国安叹了口气，“孩子长大都是因为她吃了生活的苦，咱们做父母的哪里舍得孩子吃苦呢，情愿孩子永远长不大，永远天真任性。”

  “爸，妈，你们别这样。”程宝姝给商槿慧擦掉眼泪，故意转移话题，“对了，你们虽说回来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你大伯官复原职了，第一时间就把我们弄回来，但厂里已经没你爸的位置，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们其实也不清楚，你大伯的意思是让我们在家等待安排，总不会比从前差的，还有，听你大伯的意思，上面正在讨论，要给你外公外婆平反了。”

  程宝姝惊喜的睁大眼睛，“外公外婆能平反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商槿慧感叹：“是啊，熬了这么久，总算熬出头了，明天我们一起去看他们，你外公外婆要是知道你回来了，肯定高兴的不得了，自从你下乡，我每次去看他们，都一直念叨你。”

  程宝姝抱着商槿慧的胳膊撒娇，“我也很想外公外婆，正好把我今天带回来的东西送过去。”

  第二天，她们一家就大包小包的出门了，外公外婆因为特殊原因住在老弄堂平安里，这里是典型的石库门建筑，进了大门，就是天井，周围围了一圈的房子，头顶纵横交错的扯了绳子，上面挂着各家的衣服。

  程宝姝她们以前经常来，邻居全都认识她们，看到她们进门，一边打招呼一边帮着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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