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载着一群人远去。

  天气未及晌午，一轮红日当空，没有半点云彩，大热。

  乡村的道路上，只剩下一个满头白发，佝偻着身子的老头，弯下腰，用蜡黄，皮包骨的手，颤巍巍地捡起瓶子。

  看着坏掉的袋子，他想了想在旁边扯一把草，搓成绳子，把缺口绑好。

  黑黄色的手搓得通红。

  豆大的汗水，从他额头流下。

  老人并不觉得难过，慢慢地，一个一个把瓶子捡起来。

  他只是今天出点意外而已。

  生活哪里是一帆风顺呢。

  不过，卖了这几袋瓶子，他就可以买肉给孙子吃。

  他孙子最爱吃他做的红烧肉，每次都吃得赞不绝口。

  想想就觉得满足。

  他们家的日子，是越过越好啦。

  儿子儿媳能找到工打。

  他和老伴在家种地，空余时间捡瓶子卖。

  孙子在学校好好学习。

  日子真是越过越有盼头。

  “爷爷，我帮你捡。”

  三岁大的小姑娘放开自己妈妈的手，过去帮忙。

  “谢谢，小姑娘可真乖！”

  老人伸出手想要摸摸小女孩的头，看着自己满手泥巴，看着小女孩白白净净的，犹豫一下，局促地在自己衣服把手擦干净。

  最后也没有摸头。

  “爷爷，快点啦！我们把瓶子捡完进去！”

  “好好好！爷爷自己捡，你快去玩吧！”

  小女孩并不管，牵住老人伸出来的手，拉着他继续捡瓶子。

  这世上好人真多。

  老人眼眶热热的。

  ☆☆☆

  “奶奶，我回来啦！爷爷呢？”

  “哎哟！小旭今天中午就放学了？？”

  刘旭顿时停住，玩得太愉快他没想起读书这回事。

  肚子饿就回家。

  今天一上午，太刺激。

  长身体饿得快。

  “老伴！我买一大块肉还有鱼！等小旭放学给他做红烧肉！他最爱吃！”

  “快过来！帮我拿下！我手脏！”

  “爷爷！”

  刘旭跑过去。

  “小旭！？你回来啦？今天不上课？”

  刘旭爷爷没有手机，并不了解情况。

  “我们学校今天搞活动，我先回家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刘旭随口编个理由。

  刘旭爷爷奶奶笑得合不拢口，孙子也太懂事，真让人开心又心疼。

  他们宁愿自己苦点。

  “老伴，这个袋子怎么划了一个口子？被刀割到啦？你有没有事？”

  刘旭听到这话，身体僵住，心里五味杂陈。

  他……

  是他——

  那个熟悉的尿素袋。

  用手擦一下涌出来的泪水。

  他发誓以后再也不干这种缺德的事。

  “刘旭，走啊！”

  “来了！”

  昨日的誓言犹如逝去的黄花，就这样掉落。

  快乐的一周，他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

  他从来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快乐的东西，吸一口就能让人忘记烦恼。

  灯红酒绿。

  大口喝酒，吸一口快乐气。

  他觉得人生就当如此。

  “李哥，再给点我！”

  “好小子！这可贵了！你有钱我才能给你！”

  “好好好！”

  刘旭终于忍耐不住，开始从家里偷钱。

  以资料费的名义从爷爷奶奶那里要钱。

  “小旭，你！你们班主任说，你一周没去上学了？！”

  刘旭爷爷听到他班主任的话，觉得天都要塌下来。

  “不去了！没意思！”

  刘旭已经不在乎，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弄钱，他还想吸那个东西。

  “小旭，就差这半个月毕业了，你读完，读完就能拿到毕业证！”

  刘旭爷爷浑浊的眼睛里，满满的哀求，

  “哎呀！我不和你说！爷爷你这老古董！初中毕业证有什么用！”

  “还不如早点出社会！早点赚钱！”

  “小旭，爷爷不用你赚钱！你好好读完书就行！”

  刘旭爷爷没什么愿望，就想家里出个读书人。

  “不吃了！啰啰嗦嗦烦死人！我就不读！再说！我以后都不回家！”

  “烦死个人！”

  刘旭重重把筷子摔到地上，愤怒走出家门！

  两个老人家嗫嗫嚅嚅不敢说话。

  外面黑沉沉的一无所有，只有一条灰白的路，看得分明。

  路灯照着他两只脚，一前一后地走。

  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黑暗中。

  两个老人相顾无言。

  静坐在桌边。

  不知道怎么办。

  儿子儿媳根本联系不到。

  孙子又管不住。

  人生只剩下无望。

  “李哥！再给我一点！再给我一点！求你！”

  刘旭趴在李哥的脚下，像狗一样求他。

  刘旭瘾上来，吸不到一口，浑身像是被蚂蚁爬一样。

  原本圆润的身躯，已经枯瘦，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像是换了一个人。

  “滚开！”

  李哥一脚踢开他，浑身都散发嫌弃。

  “没钱还想要！你当我善财童子啊！”

  “之前的钱要是还不上来，别怪我狠心！”

  他可不是做慈善。

  捏着刘旭的下巴，李哥盯着他的眼睛恶狠狠地威胁道。

  “给你一周时间，把钱还我！十万块！少一分剁你一根手指！”

  “把他丢出去！”

  用纸巾擦擦自己的手指，表情恢复如初，漫不经心指挥自己的小弟。

  再没看刘旭一眼。

  “骗人！怎么会这么多！根本没到十万块！”

  刘旭大声反驳。

  李哥旁边壮汉，一脚踹上他的心窝，“老实点！李哥说十万就是十万！”

  “唔！”

  痛得刘旭直捂心口。

  “怎么办！怎么办！”

  十万块钱！他哪里有！他家也没有！

  刘旭坐在地上茫然无措。

  这一刻，他后悔了。

  “旭子？！”

  “哟！这不是旭子吗？！”

  “走走走！好兄弟！我们一起去喝一杯！”

  一人一句话，架着他就走。

  “十万？！”

  “我倒是有个赚钱的主意！”

  “胖子你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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